在春天，去种一株植物
春天，这样好的时光
你要去种一株植物。不要去管
它是一株什么样的植物
你要从种子开始，从看不见它开始
你会看到出土时的疼
和叶落分离的缓。继续看
也许你会看见你的孩子
或者正在老去的双亲。我希望
你会看到你自己
看到前半生或者后半生
看到门、窗台，和潮湿的屋檐
看到天空有变化的云
我允许你泪流满面
允许你一夜不眠，或者笑出声来
许多东西都还在人间
流 沙
我知道春天是可爱的
都带我去一个地方，又带我
离开那个地方
小小的村子，是一块洼地
但我发现，我越来越像一泣沙子
洼地会在某一天
被填平重建。父亲会把那个白碗倒置
洗手，然后离去
所有的沙粒，将不会聚在一起
春天不再是一个循环
我们的田野
即使我离开了很久，它还是存在着
在心里，在胃里
在身体里任何一块可以打开的地方
遇到春天，就会活出样子来
我的母亲会迈着坚硬的步子
给更多的亲人们，续上新鲜的坟土
所有的忧伤都将是灶堂里刨出的灰
在每株植物的根部，说出魂归
在每株麦子的顶部
长成不屈的，无悔的，朝天的芒
也许我还有一点小小的光芒
在三月，你路过一些树时
千万不要去晃动，也不可过多地注视
也许我已经长成某段枝丫
等着一只只蝴蝶，或一只只小鸟
路过这里，去复习一朵花
或者一段绿的正反面
其实，我已将自己完全地打开了
不设防也不去伪装
中年的皮肤有横纹和断纹，正暴裂在
尚未走远的冷风中
会不会返青，我不知道
只是努力靠向阳光和雨水，近一些
再近一些。或许在某个时刻
还能反射出丁点的光芒
雪是一个人的白
雪要落，就落了
你同不同意，它还是要落的
它是自己落的，它把自己的白
留给了人间
它看见了自己的白
看见了自己的白就会死去
我的牙齿也是白的
它那么小，却能咬住东西
或者帮助我，说出一生中
最想说出的话来
在画馆看一幅画
月亮是最后挂上去的
我猜想。北方的冬天里
树林是藏不住乌鸦的
只有在夜晚，它们的鸣叫声
才可以震动所有的树枝
雪地上脚印还在，那个人去了哪里
我顺着脚尖指的方向
找到了那个男人，正站在宣纸旁
消瘦、失眠，或者
陷入无法言说中，走不出来
我们都目睹了那个过程
他在里面，我在外面
戊戌立春和减字木兰花
那好，我们走吧
去远方，去冬天以外的地方生长
去唤醒田里的耕牛
唤醒木犁，和它们相挨的土地
说我们活过来了，踩着
相爱人的影子，脸绯红，像桃花
从窗前走过，就幸福的融化了
雪不会再落下来
走过的路，还是白白的
它们是月光，月光之上的露珠
微湿的鞋底，最美的扬花
罩着草木虫鱼的爱情
小米雪
我常常遇到她。在北方
在黄河入海口这块广大的平原上
她会爱上这里，爱上
陌生的大街小弄，以及一切
裸露的那些部分，把白、光芒
和冰封连接在一起
像风不住地吹过枝头一样自然
如果在江南，你遇到她
要原谅她羞涩而充满愧疚，要原谅
她瘦小如米流泪消失
她是我的朋友，曾在同一个空间里
面对北风的沉默与肃杀
旧时·冬日
这是最好的时光
他们从忙碌中抽出身来，将冬天
消磨的无地自容
不是放纵了青春，就是留在了
墙角暖阳下
围在织布机旁，像一捆取走穗的麦秸
发黄而透亮
我的父亲正取出它们做成草席
或者拧成草绳，在明年夏天
躺在上面凝望星星
在秋天把更多的食物捆回家
幸不幸福我不知道，但让植物
和年幼的我们
相信人间，永远是这个样子 |
发表于 2018-4-16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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