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底斯山（组诗）
李立
冈底斯山
错过古生代和中生代的
火浆岩，错过新生代的火山岩
造物主没有给我做你坚强基石的奇缘
甚至，也错过成为你28条冰川的一条
错过成为藏北高原一棵生生不息的青草
错过成为藏南谷地一棵扎根1000年的大树
错过成为止拉浦寺一根精美绝伦的画梁，和
白龙河，东龙河，卓玛拉河的
一滴冰清玉洁的活水，去迎候
肃穆的水葬队伍，去滋润青稞渴望的眼神
绵羊拥有阿玛慈悲的宠爱，牦牛拥有
青草辽阔的宠爱，山顶洁白无瑕的雪，拥有
蓝天和阳光浩瀚的宠爱，野驴，藏羚羊，狼，熊
它们已各就各位，在你慈悲的怀里。而我
没有归宿
那么，请借山腰神圣的石阶一用
让秃鹫用我卑微的躯壳驱赶饥饿，再叼着我的灵魂
远走高飞
祈祷辞：牦牛粪
——给藏家三姐弟
雅鲁藏布江像逃荒一样，佝偻着腰
从峡谷底溜走，岸边不远处
姐弟仨：8岁，5岁，2岁，立于
门前，青鼻涕是他们最招摇的饰品
比他们更抢眼的是，他们身后的矮房子
已无法辩认建构材质
周身和房顶密密麻麻糊着黑糊糊的牦牛粪
一层叠加一层，给寒舍保暖，给主人
煮食，御寒，平安度过数九严冬
家徒四壁，地上铺着一张牦牛皮
是一家人的铺盖，铁锅是唯一的家当
半锅土豆是一家五口一天的口粮
我的眼睛和鼻子发酸，此生第一次
发现牛粪是那么的崇高，亲切，可爱，香气四溢
它们组成密不透风的墙，它们无私的燃烧
像山神，赐予康巴人家温暖和温饱
天葬台
心怀虔诚，握紧锋利无比的
削铁如泥的，入木三分的笔，伏案
疾书
于天，于地，于日月星辉
像初来尘世一样，没有
私隐，秘密，无威者无牵无挂
痛苦和贫贱，是过往云烟
成功与失败，是昨日流水
悲欢离合，是一缕缭绕缠绵的青烟
恋恋不舍，终将飘散
请把糟粕之躯赐予秃鹰吧
让匍匐在地的岁月和灵魂翱翔蓝天
让恐惧，饥饿，担惊受怕的日子，画上
句号
没做亏心事，不怕下地狱，踩着这个台阶
升入天堂
玛尼堆
不朽的祈祷和祝福，层层
叠叠，矗立在山顶，山口，路口，渡口，湖边
让神加持的灵气，成为心灵的守护
风，翻动着这部厚重的经文
阳光和白云默诵着，先祖神圣的
“嗡嘛智牟耶萨林德”八字真言
五颜六色的经幡，述说着康巴人家
质朴的祈愿：顺调雨顺，岁岁平安，让
日月绕着神灵转，神灵绕着
心灵转，心灵绕着美满福足转，我
绕着你的慈悲，顶礼膜拜
再坚硬的石头，都被岁月感化出一颗
柔软的心
满洲里北望国门
霍勒津布拉格，蒙语“旺盛的泉水”
我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名字亲切，我为满洲里
俄罗斯风情痛心疾首，我为立于
此地的41号界牌，深感羞辱
这块界牌本来是属于北方，属于遥远的
北方，在海兰泡以北，在贝加尔湖
以北，在唐梁海以北，在
斋桑湖，特穆尔湖，巴尔喀什湖以北
在海参威以北，在黑龙江以北的以北的
以北
现在它却立于满洲里，成千上万的中国人
花钱买票去感受它的庄重，威严和神圣，去
舒情，去开怀，去装神弄鬼，去
行注目礼，他们哪里知道
他们的祖先在地下仰天长哭，他们的
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列祖列宗的坟塚
成了强盗的沃土，他们痛失了家园，他们成了
阴间的亡国奴
每一次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北风，我都听到
他们低沉的哀嚎
呼仑贝尔大草原
每一棵草都比大河辽阔，比高山深远，比蓝海
浩荡
我仿佛听见，铁木真和左贤王的战马在远处
昂首嘶鸣，风把战旗扯得虎虎生威，阳光
把刀剑打磨得闪闪发光，漫天飞舞的
沙尘，为草原跳起骠悍的舞蹈
这里属于扎赉诺人，属于匈奴人，属于
鲜卑人，契丹人，女真人，古蒙人，鄂伦春人
他们策马奔腾，疾恶如仇，勇猛善战
让敌人心惊胆战，他们把大草原变成
埋葬侵略者野心的大坟场
温驯的阳光不属于大草原，不懂呼啸的风
不属于大草原，不会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不属于大草原，不快如闪电的马鞭
驾驭不了大草原滚滚奔腾的岁月
呼仑贝尔大草原不属于不喝烈酒的绵羊，不属于
绵羊一样的民族 |
发表于 2018-10-4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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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4 11:28
发表于 2018-10-4 14: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