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云路，我跟着一个扛着长板凳的磨刀人》
在航云路
我跟着一个扛着长板凳的磨刀人
我认真听他肩膀上粗砺的磨刀石
发出，带有东北口音的叫喊
——“磨剪子喽，戗菜刀！”
哦！那是一个旧时代的接头暗号
是现代文明城市的闯入者
在城市的楼群下
我心中藏着一把刀
我想在他的磨刀石上磨一磨
锋利，铮亮
然后对着阴郁的天空
划上一刀
让它泄下一道暖人的光
《老房子》
他们老了
注定被时间
代替
那年的大火
见过父亲的童年
与记忆
在木楼上面
爷爷的寿方里藏着秘密
花生种出了果实
堂屋地台一次次被填高
却也追不上
我们成长的高度
煤油灯点亮
墙上蹿出去多动物
他们的叫声时高时低
灰瓦顶上的猫
蹲守它的爱情
它叫的春来得特别早
夜。姐姐们的梦呓
在奶奶的扇子下
来回飘荡
一个古老的夜壶
带着洗过的笑面
迎接每日清晨的阳光
木窗外面的行人
身上的口袋里
是否带着糖果
席子盖着的秘密
被母亲掀开
问题少年从此洗心革面
在牛背上摔下的小男孩
安静地睡着
在裹腿的白石膏上写有他的梦想
《秋梦》
在红水河边
我俯身
顺着岩石抚摸皱纹里
大地的经脉
温暖。有些柔软
在故乡，我努力
找寻的过往，是一剂中药
夜晚，惊醒之后
我的嘴巴甘苦
我惊讶于
故乡的亲人
列队一一走过的身影
让时空
取消了界限
《中秋夜，月光是父母之间的银河》
故乡的夜
很深了
鸡舍灯一直亮着
为夜盲的小鸡照亮
彼此
母亲与父亲
分床，各自躺下
父亲的鼾声很快响起
这声音变得
苍老了
不像我小时候听到的
那么响亮，有力
但今夜
就着月色
它让我
感到心安
远嫁的姐姐妹妹们
没有回来
那成群的外孙子女
也没来占领床位
如果一家人，聚齐
父亲和母亲
一定会
再次
睡在一起
不像此刻
他们中间
隔着
整个窗口的月光
《完整》
1993年的公交车上
一个女人跟她打招呼
喊她，阿秀
四十多岁的阿秀
身材丰满，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
她讲同一批进机床车间的六个姐妹
只有她一个人
还保留十个手指头
她们那个车间的三台机器
绞没了一个巴掌和十四个手指
她不用与那无人性的机器打交道
是车间主任给的恩惠
被那个有妇之夫看上
让她的肢体没有缺陷
她说她愧对儿子
没有给到他一个
名正言顺的爸爸
我看见阿秀盯着自己微胖的双手
左手不时地旋转着右手无名指上
银白色的戒指。深陷在肉里的
戒指，像是救命的游泳圈
载着她洁白的身体，在生命的大河里
一路漂荡 |
发表于 2018-10-16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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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7 09:14
楼主
梦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