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把最后的理想
吐在天边，就像杜鹃啼血（组诗）
刘炜
每一条河流
都像火车，有一把好嗓子
每一条河流
都像火车，一把好嗓子
夏日的嘹亮，高音
山高水长。也会经历干涩，疼痛
发炎，甚至声带小结
像杜鹃为万顷麦子咳出血丝
红肚兒上挑出的纱头
刚蜕皮的青蛙，带血的背
并不影响季节的音符，和爱情
如果面临干涸，它们
可以选择最近的一场暴雨
让闪电作一次手术
每一条河流都是一把好嗓子
每一个雨季都是地球上河流的一次选秀
长江是冠军，黄河是亚军
其它的全是第三名，与优秀
在我的故乡有一条河，叫串场河
一路高歌向海，它是我的歌神
我是它的铁粉
即便远在天边，只要我想起它的高音
血脉就会特别亢奋
好像加入了纯净的酒精，一点就着
如果我开始孤独
它就会把一枚月亮抱在怀里
让我看一看老屋，草垛，池塘
树，和庄稼
散落在里面的乡亲里
我的母亲举手齐眉，远眺
目光聚成广阔河流
而我的父亲，则已永远不动声色
据一土丘，守在河边默诵孔老二的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2018.11.7
那些常绿乔木，情窦未开
自称神仙
风，寄完了落叶的最后一封信
那些常绿乔木，情窦未开
自称神仙。蓝天与白云
在一万年前，和一万年后
都是蓝天与白云
一场雪虚拟的请柬上
写满了我的脚印，月亮的章
有点民国的苍白
就像她，在一条河流上
画上了船，画上了赤膊的纤夫
梅枝上的喜鹊
在古代的花板床，油漆开始剥落
这一生没有一个日子是冤枉的
低于二十四小时
疼痛是看不见的暗物质
它的营养胜过欢乐
就像苦瓜，莲心，或者苦口的良药
我无法选择在某日来临
也无法选择，在某日离开
预案倒有两个，剖腹产
和自杀。我不勇敢
也不懦弱，我的母亲选择顺产
我没脸不选择，好死不如赖活着
一场雪的请柬是真实的
写了我的姓名，我不会拒绝
善良与宽容
把这一年的好日子
装进红包，作为人情
虽说有些贵重
却从不指望一场雪会记着
落叶，是一棵树的散章
风和河流都想把它装订成一本
古色古香的线装书
封面有百分之九十五的黑
剩下的白
才是抱着我的人间
冷暖自知
2018.11.7
数数
秋天，我在一棵树下
数着树叶
有些树叶繁密
有些稀疏
但我一次也没有数完过
更不用说精准了
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数清过
自己的头发一般
年少时的浓密，中年后的颓败
每一根头发都与日子有关
与逝去的时光有关
就好像年少时是按分秒算的
中年后是按小时算的
掉到最后，就按天数算
星期算，月算，年算
我从来没有数清过
一棵树上的树叶
也没有数清过一个人的头发
不是真的数不清
只是习惯了装傻，不想接受
越数越少的结局
每年树都会落一次树叶
人会掉一次发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其实，怎么算
都是三百六十五天
多一秒，少一秒
都是违背天意
2018.11.16
秋天，是中年的一件衣服
秋天，是中年的一件衣服
滤去了水份，青涩，狂妄和骄傲
听从风的召唤，在叶落归根的路上
有鸟鸣，穿针引线
缝补日子撕扯过的乡愁
南方，没有白露为霜
我在火车站仰望过的大雁
是故乡拆下的笔画
一，或者人，再或者孤单
我一直耿耿于怀
宿舍里挤挤挨挨的六张上下铺
三张被布幔围成了箱子的床
白天空空的，一到夜晚
便装满了三对中年夫妻的疲惫
与情欲。让另外三张床偷听
睡不着觉，也跟着摇晃
看着早晨，先落下一只女人的脚
再落下一只男人的脚
六张床上的一群男人与三个女人
以后，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挣扎着活过来
把这个城市砌高，高到踮着脚
也够不着自己的梦
我一直想，如果我是三张床上的
某一个男人，面对自己的妻子
会感到幸福，还是愧疚
或者，兼而有之呢
2018.11.6
风险
明天，被另一个明天隔着
被许多明天隔着
一眼望不到头，像多米诺骨牌
如果最远的明天倒了
就会倒到今天
昨天，它还是最近的明天
未来，只是一只想象中的箱子
我们把剩下的明天打包
以免散失，被风刮倒
风险则是，也有可能一下子
被风掳走
2018.11.5
这是个有病的时代
专家说喝酸奶好
我也觉得好
喝了心里舒服
专家说喝酸奶不好
我也觉得不好
胃里冒酸水
在这个专家横行的时代
有病的时代
不但是我们的信仰
变得摇摆不定
就连生活也开始变得
左右为难
2018.11.5
晚，与不晚
同事问
立冬，过了吗
我说没有吧
最近我总是这样回答
各种各样的问题
可以确定的，不可以确定的
这样的回答
都会进退自如
其实，这世上许多事
问则问矣
却并不需要答案
我虽明白得晚
好在也不算太晚
2018.11.4
态度
今天，遇到了一块好稻田
收割机走了
还留下好多稻穗
我就是那个驼着背的拾穗者
在金色的深秋
大地多么寂静，温暖
我要把这些饱的，瘪的稻穗
统统拾回家，脱粒
米自己吃，糠留着喂猪
或者和泥，腌鸭蛋
我对待诗歌，也是这样的态度
好的投稿，差的留着
看看能不能改成别的东西
比如酿一杯米酒
解解愁，或者就永远不动它
等它自己降解，消失
再或者，放到网上
有意让别的拾穗者看看
解析，或者嘲弄一番
反正对此
我早已宠辱不惊
2018.11.3
今天，我给自己竖了大拇指
今天我生气了
也不是生多大的气
也不是有具体的对象
或者，只是因为天气不好
对过去的自己不满意
对有些事，有些人妥协了
相信了鸡蛋碰石头的鬼话
总之，我生气了
心情不好，蒙着头
躲在被子里大睡了一觉
出了一身汗
这要是在老家，在乡下
只有生病才有的待遇
今天我享用了
这是多么大的幸福呵
连我自己都给自己
竖了大拇指
2018.11.3
他们
凌晨，两点多
对面楼上有人大声喧哗
窗户大开，只见有男有女
拉拉扯扯，起初以为是在吵架
后来，才发现他们举着红酒杯
在干杯，我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事而狂欢
在凌晨两点多，这种行为
显然是不文明的
看得出，他们已经不年轻了
我在下早新村住了这么久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在出租屋，或者宿舍里
凌晨两点多还在狂欢
他们的激情与笑闹声感染了我
他们是可以被原谅的
他们是可以被羡慕的
这是一群乐观的人
没有看破红尘的人
依旧被梦想和生活宠着的人
他们是一群即便溺水了
也要把欢乐托出水面的人
而我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在梦中醒来，被他们
弄得再也睡不着觉的人
原谅了他们的人
羡慕着他们的人
不想成为他们的人
2018.11.3
造句
不是不想睡
只是睡不着
不是，只是的句子
可以造一火车
有关失眠的
造一句，就够了
2018.11.3
落日，把最后的理想
吐在天边，就像杜鹃啼血
落日，把最后的理想
吐在天边，就像杜鹃啼血
晚霞，肺结核患者的手绢
将藏在背后，再不轻易示人
我坐在沉沉的暮色中
听故乡的河流浅吟低唱
让田野与月光
靠近自己一万公顷
萤火虫与星星，汇合
风抚摸枝头的果实
今生必须要有足够的矜持
才能保留住完整的秋天
月亮，草垛，和牵藤的南瓜花
东西南北，都有一万公顷的辽阔
溺水的人，无一生还
灰鹤群起，舞蹈，让滩涂随着芦苇
左右倾斜，把掌声留给了
春天的杨树林
小鸟是树的孩子，多少年才绿叶成精
整个秋冬季，它们用温热的身体
守护着冷寂的枝条
就像晚霞，向这个世界敞开的怀抱
说出了热烈和完全的爱
这世上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一次
朝霞和晚霞，为了这一次
我们大声的哭过
也灿烂地笑过
旭日东升，落日西沉
就是我们在大地奔走的路途
渴望万丈霞光
禅意，和金色的袈裟
渴望这一次之后的了无遗憾
和毫无牵挂
2018.11.3
叙画
山花，涧水，渔翁，小雨
芦苇，水草……
这些美好的事物
像水中的鱼群，消失无踪
心里似有人在喊
还没听清
就被风吹远了
只留下几处涟漪
2018.10.2
晚霞
这世间最平常的景色
最常见的晚霞
却让人惊艳，刷屏了
多么悲哀呵
我们离天空已远
山水，和草木已远
离自然已远
这世间越繁华
心灵便会越荒芜
2018.11.1
十月的晚霞
十月的最后一天
人们依然匆忙
所有的道路都通往家的方向
倦鸟归林，水流安静
城市的高楼遮挡了远方
人们都在竭力地往高处爬
高处有更好的生活
开阔的麦地
和记忆里的晚霞
是什么让天空敞开了温暖的胸膛
让眺望的人们回到了故乡
找到了灶膛边烧火的母亲
炊烟，和扑鼻的饭香
找到了河边的打铁铺开炉的闹忙
那些红艳艳的铁水
将变成各式的农具，握到我们手上
大农业的时代正在远去
那间金光闪闪的房子
是天上金碧辉煌的宫殿
今天一定有贵宾莅临
你看到的酒具和桌椅，还有仆人
都是金子的
王子和高贵的公主
正在挑选他们金子打造的盛装
这场酒会有多么豪华
就有多么虚幻
你听，天空到处都是马车
奔驰的响动
那一片铺着红地毯的广场
到处摆放着鲜艳的玖瑰
一会，将停满金色的马车
这难道就是人们想往的天堂
今天的突然开放
是天庭的保安按错了按钮
还是另有说法
但十月的最后一天
我在深圳看到了晚霞
是不容置疑的
或许，它只是天庭的一次灯光秀
或许，只是为迎接台风玉兔的
一个欢迎仪式
但无论如何它是惊艳的
是给灰色人间的一个安慰
热烈的拥抱，和吻
2018.11.1
十二月
十二月
农场防风林的树叶都落光了
黄昏，呈现的灰色寂寞
晚风也难以吹动
如果，你仰望星空
天上的星星越多，就越孤单
月亮，依旧是你爱过的冷漠的脸
鸟落到灰色的枝条上
模仿树叶，折腾了一夜
清晨，太阳没出就飞走了
但晚上还会再来
列车在雪地里飞驰
等它再回来，车窗上
又换了一批脸
谁也不会永远年轻
幸福的童年太短
一生中，所有的远方
其实，都是终点
2018.10.31
十月的最后一天
十月的最后一天
比九月多一天
然后，是十一月
十二月
不会有意外
也不会有十三月
十四月
世间的万物
总是在重复中老去
十月的最后一天
我该怎么办呢
酒反正是不想喝了
烟也不想抽
诗也写不出一首好的
那就睡觉吧
但愿一觉睡醒
就是十一月了
如果中途醒了，就再睡一觉
日子真的过得很快
即便你站着原地不动
也没用
该下的雪还是会下
该来的春天还是会来
是选择面朝大海
还是选择春暖花开
我们说了不算
时间说了算
2018.10.31
窗外的世界
窗外的世界是灰色的
墙是灰色的
电线杆子是灰色的
风是灰色的
空气里有灰尘的味道
这是正常的
与干不干净没有关系
至于，别人的窗外是什么颜色的
我一无所知
但肯定也有灰色的
和不是灰色的
我的窗外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
即便我打开门
让你也站到我站过的位置
你看到的，兴许也不能
和我一样，那时阳光
正好突破了云层
所以，你的世界是金色的
我窗外的世界就像一个影院
我站在窗前，只放属于我的电影
而一旦换一个人
就会换到另一个片子上了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一个频道
我们只看自己的频道
不看别人的雪花
2018.10.31
天堂，总是在高处
去超市买东西
懒得过天桥等公交
累了就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息一会，夜晚的车流
和行色匆匆的路人
让我的心里突然空空的
就像落光叶子的树
不知道春天能不能再捡回来
我的许多亲人
就像夏日芒果树上
熟透的芒果
一落到地上，就碎了
忧伤断断续续，像古老的琴声
生活总是有太多的压力
我把左肩的东西
换到右肩，再换到左肩
星空高远
是谁把我的树盗走了
只剩下血脉的根须
春天，会不会抽出新枝
人生，越来越短暂
就像下山，死是一种必然
活着就像意外
人老了，仰望蓝天白云的次数
越来越多
天堂，总是在高处
2018.10.30
我给自己理发
已经快两年了
我已越来越喜欢自己
给自己理发，喜欢小平头
这个一成不变的发型
刚开始，还会有一两根长的
像滩涂未刈净的草
演着三毛流浪记
被风吹得飘来飘去
现在，不会了
我的手艺已完全娴熟
只是偶尔会为剃下的头发
犹豫一小会
人之发肤，受之父母
我不想随随便便地
就扫进垃圾桶
可结果还是扫进了垃圾桶
虽然有过犹豫
但总比在理发店
连犹豫都没有机会的好
人老了，总觉得
胡子长得比头发快
自己能为自己作主的事
会越来越少
我给自己理发
除了小平头
又学会了理光头
2018.10.29
他们停不下来
许多人在我的脑中奔跑
他们停不下来
就像黎明追赶着黑夜
一场雨追赶着另一场雨
对，我必须有一条河流的胸怀
对大海顶礼膜拜
一切都是天命，如果不挣扎
又怎会妥协
树叶，像崖边的一群孩子
拼命地抓着树枝
被风甩来甩去，多活一秒
也算胜利
这一生，我珍惜我的孤独
永远不担心别人会抢
我在绝望的空隙间
凝视过的幸福
其实，不是我擅长的事
就像痛苦不是我想要的习惯
许多人在我脑中奔跑
他们停不下来
终点，在终点的更远处
就像死亡
是又一次神秘的旅行
2018.10.27
乡愁
我只是被落叶惊醒
没有太多的忧伤
就如同别人的死，连隔靴挠痒
也算不上
门前的草地，秋天枯了
春天就会绿上
这世上，人来人往
管他谁是谁呢
只要自己明白自己就行
昨天，在中心书城孙文波说
往诗经里后退是一种前进
我却不以为然
反而更担心前进真成了后退
他们谈的万历十年
十五年，实在太过遥远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
我虽然也喜欢原始与荒凉
但前提是必须衣食无忧
这世上的人
就像草木，一批死了
另一批又活了过来
昨夜，我梦见年轻时的同事
突然，有个疑问
他们是否还在人间
如若他们梦见我
一定也会有这样的疑问
可以安慰的
我的乡愁只在他乡
比在异国他乡的人要轻
2018.10.28
操练
早上五点，天还没亮透
书桌上一只粉红色的口哨
竟然响了起来
我嘘了一声，别吵
它就飞走了
后面跟着花的队伍
浩浩荡荡，我知道那是春天
在操练着它的队伍
我大声地对它说
对不起呵，春天
口哨，就又回到了桌上
不见了
我也开始吹起口哨
像给小孩把尿
但我的诗，还是衣衫不整地来了
我喊立正，稍息，向前看
报数，1234567……
那是我的孤独，和没完没了的
几乎绝望的生活
我大吼一声
孩子们，操练起来
身体里突然布满了回声
错别字，病句，敏感词
我让它们出列，继续操练
雪过天晴，口哨
文文静静地，看着我
春天的花儿
已全部通过了军训
而秋风，还在操练着
窗外的树木
怎样鼓掌，怎样跺脚
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物
必须要有个鲜明的态度
六点，写完这首诗
操练，又睡了个回笼觉
天已亮得像一只熟透的柿子
2018.10.25
给每片叶子
都安排好了座位
凌晨三点
她还在画一棵树
涂改树的阴影
风，聚集在山顶
就像黎明聚集在海边
鱼肚白的出现
遮盖了梦的一部分
一些人物开始走动
另一些人物长眠不醒
大理石被文字
和数字撕裂，英雄与美人
隔了朝代，在星空相见
沦陷于庸俗的台词
过敏的泪水。爱情的贯穿伤
在精神病院获得免费治疗
黎明对黑夜的修改
是糟糕的，拖延症下的树木
对春天的仇恨
并不是我们期待的花期
每一场雨都是悬挂的盐水瓶
河流的青筋暴突
很容易下针，回血
凌晨三点
纠结于一首诗的行距与间距
算好十年后，容我侧身穿过时
可能会碰到的落叶和树枝
地平线，和麦地中间
北上的列车
上车的人，与下车的人
与往年持平
凌晨三点，她在画一棵树
给每一片叶子
都安排好了座位
2018.10.28
信仰
天黑得早了
天亮得晚了
她不小心在宣纸上
洒了一滴墨
少留了一点白
那墨像夜色中收起翅膀的鸟
或者是一窝小鸟
但岁月的比例就不一样了
秋天，灰色的树下
没有人匆匆赶路
顶在肩头的灯
回头，也不会熄灭
在城里早已没有夜路可走
所有的恐惧和落叶
都堆到了梦里
这么多年了
我一直是一个靠菩萨
和诗歌活着的人
一个卑微且清高的人
把信仰当信仰的人
2018.10.27
真理
灯，好多还亮着
好多灭了
脚下的树叶好软
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弹出
两声鸟鸣来
据说，星空也有许多
地球一样的世界
有水，有空气，有爆炸的科技
以光年表达星球之间的距离
但这是未来的事
是有钱人的事，至少
我这辈子是去不了别的星球了
等不到那辆空中快车
向全民开放的日子
所有的生命都是天意
都是亮在黑暗里的灯光
有好多还亮着
好多灭了
就像这世上的人
我们只看到活着的
看不到死去的。鲁迅说
这孩子会长命百岁
鲁迅又说
这孩子终究会死的
所谓的真理
并非都是正能量
说好话
2018.10.26
热爱
海边的防风林
落光了树叶
那些灰色的枝条
干净而又固执
像是怀念
蜷缩在树上的鸟
一见我们就飞走了
在空寂的稻田里
只要再向前走一步
就是冬天了
树林里会有积雪
被风一点一点吹走
天黑的夜晚
我们会加快脚步
唱歌壮胆
雪下的冬小麦
露出春天的脚丫子
有时候，我们会停下
仰望一会天空
天使在我们的身后
露出白色的翅膀
我们相信
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情
都会发生
生命会变得更加神秘
而我们永远只有一个词
热爱，可以重复使用
2018.10.25
假设
时间停止
而世界继续向前
像一列制动坏了的列车
出轨，掉入山崖
我在列车里翻滚，撞来撞去
灵魂很痛
像一只被关在房间里的鸟
四处碰壁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
是未来。未来全是陌生的人
有哑吧，也有瞎子
我只是耳朵坏了
就像一支笛子，没了笛膜
时间停止
就像下午突然消失的阳光
它从麦地的左边
也在麦地的右边
同时向我推进，靠拢
而我并不存在
我只喝了一杯酒
53度的白酒
我在床上找不到自己
这不是第一次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未来，只是个假设
我假设我不是人
从未到这个世界来过
我希望上帝能赐予
人们后悔的权利
2018.10.24
关心
就一个降字
说明霜还是老天的
不是地上长的，在苏北平原
霜降，是件很平常的事
每年都有这个节气。它打过的茄子
不但蔫，还有点苦
要在菜地里铺点稻草，菜才不会蔫
草垛上的南瓜
和树上的柿子，霜越打越甜
但霜打过的棉桃
就成了僵子花，得摘回家
倒在帘子上晒几个太阳
才剥得开，卖不出好价钱
就加工成皮棉
弹成棉胎，可自己盖
也可勾成被子，给女儿陪嫁
床数越多，越有面子
霜降过后，鸟喜欢一群一群地出去觅食
晚上又一群一群地
落到树上和竹园里，抱团取暖
叽叽喳喳地，好像要把一年的话题
一下子谈完，月亮无遮无掩
越来越高冷，越来越亮
霜降过后，不喝红酒，啤酒，只喝黄酒白酒
谈恋爱的人，借着天冷
搂楼抱抱的，不屑别人的闲言碎语
和围观，爱情得有足够的温暖
苏北平原的火车
无论是往南，还是往北
都会扯着嗓门，一路喘着粗气
轰隆轰隆地急驰而过
霜降过后，我们不关心候鸟
开始关心太阳，北风，和冷空气
开始关心冬眠的虫子和最近的一场雪
开始关心过年回家的车票和机票
开始关心在年龄的正字上再加一笔
算下多少岁，世上的白发用霜来比喻
合适，还是不合适
关心一下霜降这个节气
就像关心一生中最需要关心的
24小时，一天一夜
关心食指，在窗玻璃上
画出的每一条小路
与河流
2018.10.23
、
误诊
我摸到了自己的胆怯
恐惧和疼痛
老茧一般一层
又一层的妥协与忏悔
人生，也许更适用有罪推论
生活就像是风
并不全是温柔的抚摸
还有暴力与摧毁
有时，我也会被自己的诗歌感动
但如果别人无动于衷
这感动算是有效
还是无效，我从不敢对自己
与周边的事物轻易下定论
就像一个医生坐堂看病
对自己的身体却常常误诊
2018.10.22
沙漏
这一树绿叶
一直在动，谁也不能让它停下来
除了风。风从车窗里吹进来
我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一动不动。我知道树为什么会动
是因为叶子太多
而我什么都没有
风吹着我，就像吹着一堵墙
一间房子，凡是风能吹动的东西
我已放在了风吹不到的地方
只可惜时隔经年
我存放的一瓶好酒
只剩下了一个瓶底，原封不动的酒瓶
除了灰尘，看不出半点破绽
那瓶好酒，是我不敢挥霍的青春
人生，就是一个沙漏
总是能让一些美好的东西
消逝得悄无声息
2018.10.21
园科公园
园科公园真的很小
一棵大樟树，叶子却很细碎
就像一个胳腮胡的大男人
一开口，却是一副娘娘腔
旁边一棵火烧花
落下的火星，还没熄灭
还是红的。火烧花的旁边
有两棵马占相思，一棵奄奄一息
一棵花团锦簇
风一吹，会有花瓣落下
比火烧花的火星要多
火烧花的用途：园林观赏，观花树种
马占相思的用途：材用，造纸
落款：深圳市园林科学研究所制
我觉得有点意思
相思树造纸，写相思
落伍是落伍点，但比微信
更容易保存，更容易成为文物
2018.10.21
|
发表于 2018-12-14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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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4 13:36
发表于 2018-12-14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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