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
每一天都是不可重复的
重复的只是形式
比如
把食物放进身体里
把身体放进衣服里
把衣服放进一场雨里......
但我想要说的不是这些
在雨中，我看见一名工人在修剪一棵矮松
他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背影
也被打湿了
而工作
依然没有停下
世界依然没有停下
但我想要说的不是这些
在雨中，我听见一把剪刀不停地在说：咔嚓咔嚓咔嚓........
将我对一棵盆栽的描述一次次打断
——当我，说到，弯曲——
无法打断的细雨突然
像松针一样尖锐起来
我缩着头，身体不由地矮下去
然后像猫一样快速地穿过小区花园
恶趣味
陈凌燕在朋友圈晒她的爱猫
这个早已被宠坏的喵星人
紧紧搂着一只鸭梨
（像汤姆搂着杰瑞
一样有压力吗）
它不时用鼻子去闻它
用胡须去蹭它
甚至用舌头去舔它
（它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它
并试图建立一个三角形）
它们共享一个果盘，一张桌子，一个主人
而主人此刻却并不拥有它们.......
这莫名其妙的关系着实让我着迷
整个下午，我的鼻子和胡须
也不知不觉地伸向它（她）们
以及，它们周遭的事物.....
也伸向更远的地方。比如
窗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不厌其烦地围着一棵大树转圈......
我不厌其烦地来回嗅探
差点忘了自己刚从一场追逐的游戏中
回来
带着
莫名其妙的热情，毫无用处的爱
雨中
一生都受挫于屋顶
和伞状物
通过栅栏和围墙
就像
通过稀薄的空气
脚步时重时轻
带着
犬科动物的适度
它潮湿的鼻子
反复地在草叶上细嗅
发出细微的喘息声
“它发现了什么？”
布鲁蓝屏住呼吸
西尔克屏住呼吸
我，屏，住，呼，吸
当它冰凉的长舌开始贪婪地舔舐我
身上的尖刺
蓝鳍
一沾水
他就脱离了人类
全身都长满了闪光的鱼鳞
（而鱼刺，是在陆地上长出的）
你看不见鱼头，鱼尾，和鱼身
鱼鳃，要到很久之后才会出现......
很久之后，他体内才会慢慢长出鱼鳔，和一颗泪滴般的黑色鱼胆......
而在长出蓝色鱼鳍之前，水，总是惊心动魄
地平静着
你看不见他溺水。同样，他也看不见
你微颤
着的手，如一根
试探的，鱼竿......
一声鸟鸣
一把刀子
划过清晨凝固的空气
我并不担心
无论伤口多么深
寂静都能飞快地愈合
我环顾四周，从天空到草丛
从古籍到传说
我找寻着那把刀子：
刀身应该很短，便于携带和隐藏
也没有什么漂亮的纹饰，但应该很尖锐
总能出其不意地刺向这个世界
让我有点担心的是，那把刀子
出其不意地刺入我身体后
留在了身体里
深夜，在开往郊区的末班车上
我坐在车厢最后一排
乘客三三两两
勉强保持住形状
离我最近的几张人脸
（此刻离我最远）
随灯光忽明忽灭......
完全没有交谈
没有咳嗽
司机若有若无
车门到站开启
离站关闭
无人上下
坐在我前排的那名白衣女子
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我叫她贞子
她的眼睛藏在长发后面
不用回头
就可以窥视我
我低下头
瞟见她白色T恤下
隐约浮现的内衣肩带
我顺着这条捷径般的隐蔽小路
一头撞向黑夜深处
废弃之地
门卫无人 。飞鸟和植物
可以自由出入
巨大的厂房，空无一物
它有巨大的阴影和沉默——
仿佛可以轻松压垮它周遭的事物
塌陷形成的水洼中有不明生物.......
至少有三对斑鸠分别在排气孔和屋檐筑巢
两只黄鼠狼撒着欢儿穿过卸货区一片疯长的紫花地丁
很多植物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胆大的爬上了电线和屋顶，胆小的只敢沿着厂路逡巡
一棵年幼的桑树迷路了，独自来到工厂大门前停下
我也悄悄停下。作为人类，我也有一颗草木之心
一阵风吹过，身边的樟树叶，梧桐叶，构树叶都哗哗作响
我的身上也立刻有了一种被忽视的快感......
一把口琴
整个下午，我都在抚摸一把口琴
抚摸二十年前（或更久以前）
那个初夏的清晨
我坐在悬铃木下，吹一支新学的曲子
我穿着旧衣裳。阳光透过枝叶照耀我
像在偷偷抚摸一位婴儿
不时有鸟鸣从树枝上飘落
我感觉整棵树都在歌唱
啊，每一片叶子都在歌唱......
路边不时有行人停下来
天上不时有流云停下来
我停不下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可是。我已经记不起那是一支什么曲子了
窗外，一棵梧桐树滑入了秋天
而我比它滑动得更快
一阵微风都可以将我吹落......
整个下午我都在抚摸一把口琴
而不去吹它
我不去吹它。我要把它摸得浑身，发烫
醒来
不是清晨
就是黄昏。光线
不是马上明亮起来
就是昏暗下去
一个人步入一片林子
落叶在脚下发出唯一的声响
而我，是唯一被这声响惊动的虫子
此刻，所有的树木都在忙着悄悄落叶，而寂静
这片最大的落叶，又悄悄覆盖了我和整片林子
我知道，我不是一只鸟
但我还是忍不住替它们叫了几声
一声巨响
深夜，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不像打雷，不像爆炸，也不像物体与物体的碰撞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你开始琢磨
开始害怕：那是我期待的声音吗？
窗外，星光暗淡——
像那些老朽不堪的事物，偶尔电压不稳地跳闪几下
江边的楼群又开始悄悄聚拢
万物寂静而有声
.......一个人在黑暗中醒着
像一盏灯
奥里里亚
门已经从里面关上了
我需要的世界，大不过一间屋子
我重新回到椅子上，像一片落叶
回到了树上。一只蜘蛛回到了网上.....
深夜有人在谈论章鱼
有人在谈论臭味
没有人关注奥里里亚星
一颗极有可能存在的虚拟星球
也极有可能是不存在的
但我越来越确定
我能一直生活在那颗星球上——
无论那里有多么荒谬
捉迷藏
小时候
他喜欢玩捉迷藏
玩捉迷藏他喜欢藏在
一个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柿子树上，垃圾堆下
甚至臭气熏天的茅厕里......
而让他最为得意的一次，是藏在某人的眼皮底下
他听见有人在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小名
那声音跌跌撞撞从他身边经过
（哦，居然可以离得这么近而不被发现......）
后来天黑了下来，那人骑车寻他摔进了沟里
长大之后，他再也不喜欢玩捉迷藏了
手机24小时总开着，他老担心有人找不到他
|
发表于 2018-12-15 20:09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8-12-16 06:03
发表于 2018-12-16 1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