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会觉得不知身在何处（组诗）
刘炜
画春天
中午，在市民广场
突然照临的阳光
让人感到温暖
环顾四周，春天就在附近
摆摊画画的画师
正在帮人画像
一只喜鹊从广场飞过
它想告诉我什么
我就站在画师的身后
想让他按少女的模样
在雪地上，画一个春天
但我并不着急
现在，才是阳历十二月
农历十一月
离融雪的日子还有一段距离
我得仔细想好
故乡春天的样子
说给画师听
2018.12.13
时常
我时常会觉得不知身在何处
这个世界空荡荡的又特别拥挤
我时常在跟人争着什么
挣扎着，绝望着
又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我总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
可以很洒脱地对自己
对这个世界，就像月亮走过
万物静谧。就像一个背影
背着手，夹着烟
经过深夜的村庄，让人心生疑惑
榆树上的鹊巢
像一块黑色的煤球
雨季淋湿的世界早已被北风吹干
一点就着。不管喜鹊
今夜在何处栖身
明早，照样会欢歌一曲
欢乐的油花始终轻于痛苦
我时常会觉得不知身在何处
就像一棵原始森林里的树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树
2018.12.13
冬天就像一件旧家具
冬天来了
感冒，一个倒霉孩子
让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睡着了也要把你弄醒
窗外，荒凉的大地
我得给它种点什么呢
麦子，油莱，蚕豆，土豆……
反正能陪我过冬的
都得种上。我让麦子拔节抽穗
蚕豆栖满燕子
土豆缀上细碎的小花
油菜花开遍村庄
就像一个巨大的壁炉
看着都让人觉得暖和……
冬天来了
它就像一件旧家具
我得给它上点新鲜的色彩
让它变成一件新家具
可以安放春天的每一片绿叶
每一朵花，和所有漂泊的灵魂
让深夜再也听不见
一声哭泣与呻吟
天空只有一种颜色
除了满天繁星
还是满天繁星
2018.12.13
摸
不知身在何处
向夜晚摸去
也并不是个具体的念头
背着风
点燃一支烟
照亮的也只是自己的手指
与一支燃烧的烟
不知身在何处
只是不甘心现在的生活
世界到处都是一样的
除非你闭着眼睛
摸到世界的另一条大腿
另一声心跳
2018.12.13
自由地活
十二月的大海蓝且安静
如同我对生活的累
与力不从心
大风大浪的日子
纵欲过度，现在又找回了
白色浪花下的蓝
极力把心绪调整到
一面玻璃幕墙的从容
走上去，张开双臂
世界就会多一叶风帆
可以咆哮着说
生活呵，我可以
别想把大海变成海洋馆的
玻璃鱼缸
海母，海星，海象，白鲸
一群白鳍沙……
像囚犯一样被人围观
自己与自己玩耍
这样的寂寥与忧伤
我也有过，谁也别想把我
变成生活的囚徒
我的心里有海洋平静的蓝
也有涌动的激烈
不管别人指手画脚
这一生，我必须自由地活
2018.12.12
从此后，这世上再没有一个
像我这样爱你的人
前方的大海
就要躲进夜晚的怀里
沙滩上就我一个人
突然很想张开双臂抱大海一下
像所有分手的恋人
在时光里不再转身，彼此遗忘
从此后，这世上再没有一个
像我这样爱你的人
2018.12.11
我越来越羞于谈起
车过上塘，操场上的孩子
穿着校服，在打篮球
青春，没有褪色
还是蓝天白云的鲜艳
我上学时没有校服
但有穿不完的蓝天白云
朴素的植物与童话
让我生得纯粹
村里的人都信奉菩萨
人一生的坎坎坷坷
他们都能以善恶因果解释
他们像麻雀一样知足
相信小钱是自己可以挣的
大钱是菩萨给的
每次去喝喜酒
我都会想起我们的婚礼
一身新衣服，一辆自行车
一顿家常饭。这让我
越来越羞于谈起昂贵的东西
化钱能买到的东西
2018.12.10
一场大雪，一条公路
把这个世界，一分为二
一场大雪
一直在记忆里下着
公路的左边
是一片树林，连着村庄
公路的右边，是一排饭荘
背靠着五一河
专门接待路过的货车司机
和停车吃饭的大巴车上的旅客
天极冷，又刚下过一场大雪
就数羊羊羊羊肉馆的生意最火
他们就在雪地上宰杀山羊
白色的雪地上，黄昏时就已有
好几处新鲜的血迹
远远看去，整个沿河的雪地
就像一张用过的卫生巾
我每天下班，都要经过羊肉馆
然后，左拐进村
路边的树上早已栖上了过冬的鸟
草垛，房屋，河边的芦苇
比风景画里的还美
熄灯睡觉，想起半句袁枚的诗
吹灯窗更明，写得太神了
有时我把公路比成书脊
右边是卫生巾，左边是童话
是不是，还算一分为二
袁枚的另半句诗是
月照一天雪
2018.12.8
犯错
下午，可乐独自在家
发脾气了，咬得一地鸡毛
我下班回家
整整打扫了两个小时
才算完
看看咬破的沙发
洗手液，梳子……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让它过来
给我打，它就畏畏缩缩
磨磨蹭蹭地
挪到我身边，我扬手打它
它就像个小孩
低着头，缩着脖子等着
我的手落下
这反而弄得我有点
不好意思了
好像犯错的不是它
而是我
2018.12.9
借口
你不知道的事物还有很多
有些，是没人告诉你
有些是你不想知道
冷空气预警
在南方不算严肃
总觉得有嬉笑的成分
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同一张椅子上
还坐着好多落叶
天黑的时候，我起身回家
落叶还坐着不动
它们的家在高处的树上
不管有多么依依不舍
它们都得待到春天
才能回家
它们就像村里一群拍着
胸口的年轻人
离开了故土
天长日久，衣锦还乡
成了漂泊的借口
你不知道的事物还有很多
就像人活着
可以有不为人知的借口
2018.12.8
我喜欢一株植物
我喜欢一株植物
有时是树，有时是花
有时是一株草
它们都是单棵的
不是说我专一
只是说我的爱不够多
太单薄
我不爱它的红
它的绿，它一碰就断的汁水
有点粘手，像血
浓于水。我见过它叶子上的露水
雨水，阳光，与霜雪
它对于月光的态度
与月光一样冷漠
有时，我躺在地上
仰视它，顺带仰视一下
天空与云朵
有时，我踮着脚尖
鸟瞰它，顺带鸟瞰一下
大地与流水
我喜欢一株植物
就像喜欢一个人
不会随便说出它的名字
就像单相思
越爰越痛，越痛越爱
无药可救
2018.12.8
她去买菜了
她去买菜了
我一人在家，睡了一觉
车厢好空
所有的座位都是我的
就像包车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久
醒来的时候
天都快黑了，心里有点空
我喊她，没人应
打电话，她说她买完菜回家
看我还没睡醒
就去修手机了
我哦了一声，原来
折腾了半天
只有我还在原地
我看了一下表
有点不敢相信，我睡了这么久
才睡了半个小时
时间这东西
也没准头
2018.12.8
路边的石头
阳光在这边
石头很暖
路边的石头很暖
你坐一下就知道了
真的，不骗你
我没有坐的时候
也不知道石头很暖
路边的石头很暖
你不坐，它也很暖
但你不坐
绕过去
就不知道它很暖
就像这世上许多温暖的人
有意无意地
被我们错过了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暖
路边的石头很暖
比我们的身体要暖
你坐一下，就知道了
不坐也没关系
绕过去，就好了
让石头自己暖着玩
到了夜里
你坐上去，它
比我们的身体更凉
路边的石头很暖
比我们暖
散热也比我们快
路边的石头
是我们在这世上
错过的许多
温暖的人
路边的石头很暖
真的，不骗你
如果你冷
就坐一会，不要说绕过去
就绕过去
你错过了一个温暖的人
就很容易错过所有温暖的人
路边的石头很暖
我把石头都当朋友
彼此暖着，就像冬天
挤火车的人
2018.12.8
大雪
买了一堆白菜
放在窗台上晒一一
她说这样不容易烂
我喜欢裹得紧紧的白菜
硬邦邦的烈女的感觉
每次一层一层地剥开它
都像是在犯罪
它里三层外三层的
穿得实在太多
连犯罪都有点绝望
白菜与人生一样
有许多吃法
酸甜苦辣
没十场八场大雪
难以道之
2018.12.8
大雪，白给谁看
大雪，北方的人
在南方，下不下雪
心里都有雪
大雪，一个人
一条走廊，两排窗
三扇门，山上未落雪
麻雀，从这棵树
跳到那棵树
树叶，总要翻滚几下
大雪，那么白
白给谁看，一朵雪
白给另一朵雪看
2018.12.7
直线距离
在中国，在许多省
许多地方我都呆过一两天
一两个星期，或者一两个月
大多是开笔会，旅游，走亲访友
若以年算的话只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江苏的群乐村
一个是广东的深圳
呆得最久，可以以生活论之
每次回老家，坐高铁穿隧道时
天黑得挺别快，亮得也快
就像放电影
放了好几个省的山水
仿佛不看完，到不了终点似点
当然，睡觉也行
一觉睡过一两个省是常事
二千多公里的路
肯定有许多弯弯绕
不像在心里，故乡与异乡
始终是直线距离
直达车，车上
只有我一个人，不下客
也不上客，说到就到
这样的火车
每个人都有，乡愁造的
它们只在心里往返
从甲地到乙地
只有直线距离，不走
一点弯路
2018.12.7
老乡
在民康路口一边等红灯
一边给老家打电话
遇见一个老乡
他用江苏话问我
江苏人
我点了点头
江苏在深圳的人不多
我又点了点头
在深圳买房了吗
我摇了摇头说
我来深圳晚
买不起
他说，他买了三套房
我说，在深圳有三套房
了不起
他说，不晓得房价
涨得这么快
要不然还可以多买几套
这时，绿灯亮了
我们一起过了斑马线
就再也没见过
我想要在以前，按阶级论
我们也不算是朋友
顶多算在一个省里呆过
要不是来深圳
在民康路口等红灯
八杆子都打不着
我这个人脆弱，自卑，骄傲
胆小，认真，爱嫉妒
所以，不见也好
2018.12.7
在这个世上我是孤独的
在这个世上我是孤独的
时常会梦见一些死去的人
中途下车的人
我与他们并不熟悉
我不知道为什么
会梦见这些人
我陌然地看着他们
就好像火车
经过了他们的小镇
而我在某年某月某日
也曾像他们站在铁道旁
一脸茫然地
看着列车疾驰而去
这种情景
我已伺空见惯
就好像快递中心门前
那些取走了货物
被丢弃在一旁的空纸箱
在这个世上，我是孤独的
一直有人试图取走
我的灵魂
2018.12.6
焦虑症患者
这一生，就像橡皮筋
充满弹性，我要找的方向
像春天从四面八方而来
那些消失的鸟鸣
一块石头上突然隐身的文字
在记忆里像一群黄昏的鸟
抱着头睡觉。它们在害怕什么
现实，还是梦
宇宙空洞，那些抵达终点的鸟
就像填空，并不一定都准确无误
星空的字典
永远会有不认识的生字
一条河流在通往大海的半道上
停止了嘶哑的呼唤
如一个焦虑症患者，服下了
晕车药。他离精神病医院的距离
除了他，没有另一条河床
可以证实。他的船队
回到了天空，在云朵里航行
他说，他摸到了痛苦
却无法自拔
我，在他对面的镜子里
嗫嚅着嘴，说了同样的话
冒着火星的石头上
从此，再没有一个生字
也没有再多一个字
2018.12.6
雪
冬天的夜里
只要窗玻璃开始发亮
我不用起床
就知道是下雪了
雪的亮光与月光不同
它好像就停在窗外
不会落到床前
也不会被误以为是霜
思念这东西
比雪要厚，它来自于事物的内部
不一定像雪一样白
也不一定像雪一样会融化
但一定会有雪的亮光
疼痛，又不知所措
我喜欢下雪
世界好像一个女人
抹了遮盖霜，白了许多
我喜欢白的雪
白的女人，白的世界
我看到的雪
与麻雀看到的雪
是同一场雪
也可能是另一场雪
但它们一定都是白的
干净的雪
可以用脚印拓印出
春天的雪
2018.12.6
散心
写诗也会很无聊
身体空空的，要疯
还不如找座小山爬爬
找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看看星空，如果还嫌不爽
可以站到石头上
试着抱抱宇宙有多重
如果地球沦陷了
就跳到另一颗星星上
鸟瞰一下人间
缓一缓仰视的酸痛
就像荷塘的青蛙
从这片荷叶，跳到了
另一片荷叶上
管它明天是刮风下雨
还是出太阳
累了，就去散散心
2018.12.3
命里的河流
每个人的命里
至少都有一条河流
当我右手抚着胸口
再摊开在阳光下
就会看见苏北平原上的
那条河，在流淌
在歌唱……有鸟掠过
我不用抬头
就知道哪只是喜鹊
哪只是布谷
我就像那条河对它们的
影子已了如指掌
我继续向前，去迎一场雪
把手插进裤兜
河流，回到心里
就像换了一下河床
2018.12.3
你听，窗外的风
在人多的地方
我时常会把自己走丢
只剩下孤独
独自打开一扇门
躺在床上，我不确定
是等待苏醒 还是复活
窗外的那棵葫芦
从春天开始
就把叶子花儿葫芦
一件一件地往身上挂
一立秋，又一件一件地
往下取。不厌其烦
却，取不走心的叹息
恍惚间只说是
你听，窗外的风
2018.12.3
洗
我在水里睁开眼睛
看着赤裸的自己
黄皮肤，黄皮肤，黄皮肤
像阳光照亮了整条河流
鱼像欢乐的鸟
成群结队，在水中嬉戏玩耍
这个世界就这么大
我时常会梦见那条小河
被阳光照亮的小河
梦见我的黄皮肤
在清澈的水中
被母亲鱼一样的
洗来洗去
2018.12.3
旧时光
都乱了，乱了
那些旧时光
像一件拆了的毛衣
能找出许多的头
有的扯着扯着就扯不动了
有的必须从另一些线中
穿插几回，才能扯出更长的线
有些直接打了死结
得动剪刀，剪去一截
想要把一件旧毛衣
重新织成一件新毛衣
母亲每次都会去供销社
再买上二两新毛线
从元宝针，换成平针
从圆领换成鸡心领
从一个花样，换到另一个花样
母亲费尽了心思
少不了往里添油加醋
我们早已习惯了母亲的手艺
后来那些时光越来越旧了
动剪刀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
我们早已不穿毛衣
母亲，便把那些线绕成线团
放在抽屉里
说，等我们冷的时候
还可以，织一些毛线袜
后来我们搬了几次家
那些线团早不见了
只有在偶尔想起故乡
想起母亲，想起小时候的
那些旧时光时
才会想起那些剪不断
理还乱的旧毛线
2018.12.2
树荫
上帝和太阳
逼着树把心思都说了出来
现在还是湿的
像刚洗的衣服，比平时的颜色
要新一些。也像刚落过雨的屋顶
许多人进进出出
都掩饰着表情
我是个内向的孩子
从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情
说三道四。我还要往前赶路
顶多看看热闹
不喜欢在别人的心思里
穿来插去，遭人嫌
2018.12.2
年轮
太阳的壁炉前
坐满了烧火的人
她们的头发都白了
风怎么吹，也吹不掉
她们身上的芦花
芦花都有自己的翅膀
第二年春天的
芦苇荡，是深不可测的
溺水而死的人
骨头不会浮上来
我在冬天的树林里
找去年失散的一只灰喜鹊
它的嘴上还有柿子的吻
多么苍白
我的四周都是年轮的旋涡
它们正在旋转
绿叶花朵在三十里开外的山上
溪水一样将被引到山下
旋涡，管道，星空
一条白色的狗，在树下刨着土
刨出了去年的一场雪
刨出了去年的狗脚印
她们睡着了
烧火的人都睡着了
天黑了，我们不再赶路
也不会退回村庄
2018.12.1
我在地铁里写诗
我在地铁里写诗
就像一只笼子里的鸟
心飞得老远老远
就好像地铁上只我一个人
这世界只我一个人
可我却并不觉得孤独
那一个个字
就像林间飞出的鸟
布满了天空
我在龙华站下车回家
那群鸟一下就散了
我发现自己
还在悲欢的人间
2018.11.30
旅途
你还记得水边的苦楝树吗
如果你记得，就一定还记得它
紫色透白的花
在五月的乡村它的芬芳多么迷人
如果你还记得树上的斑鸠
就一定还记得那些雪后初晴的日子
灰喜鹊把苦涩的楝树果
一仰脖就发酵成了酒
如果你还记得麦草垛，老屋
就一定还记得肥胖的土蜂
扁豆花，和牵藤的南瓜
如果我们在火车
或者高铁上无意间聊起
这些乡间的事物
即便我们不是老乡，熟人
即便只是萍水相逢
再漫长的旅途
也不会孤独
2018.11.29
鼓励
我已习惯为自己的诗歌
点赞，赞赏
我的每一首诗都是我的孩子
如果连我都不点赞，赞赏
这世上还有谁会点赞，赞赏
记得儿时的除夕
父亲总会在我的枕下
放上押岁钱，别人家的孩子
兴许是三块，五块
我的只有三角，伍角
但我的幸福一点也不会少
父亲从不写诗，我和妹妹们
就是他的诗，他的押岁钱
就是给我们的鼓励
点赞，和赞赏
2018.11.27
动物饼干
妈妈买了一包动物饼干
放在茶几上
就去热牛奶了
弟弟抓起饼干就吃
姐姐抢过弟弟手中的饼干
着急地说，快吐掉
这是狗狗吃的
可弟弟嘴里的半块饼干
被她一吓，全吞下了
我吃了狗狗的饼干
会死吗?弟弟紧张地问姐姐
不会的……姐姐一边安慰弟弟
一边拿起袋里的饼干说
这个狗是给狗吃的
这个鸡是给鸡吃的
这个猫是给猫吃的
这个羊是给羊吃的
还有这个猴是给猴吃的
这个老虎是给老虎吃的……
可我们家没有这些动物呵
弟弟说。你傻呵
这说明妈妈今天要带我们
去动物园玩呵
听了姐弟俩的对话
妈妈忍不住哈哈哈地
大声笑了起来
把牛奶都洒了。她告诉孩子们
动物饼干
是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不是给动物吃的
是给他们吃的
弟弟朝姐姐扮了个鬼脸
抓起一把饼干就出去了
妈妈叫他喝完牛奶再去玩
也不行。他要赶紧把妈妈的
童年美味，与小朋友们
分享一下
2018.11.27
落日
在红山与上塘站之间
我从地铁的车窗
看到了我在深圳六年
最美的一次落日
它四周的云朵像一群白山羊
在蓝天奔跑，头羊的角
挑逗着即将降临的
黑夜，豪气十足
当我从龙华站下完地铁
天已黑了
我知道，今天就将成为昨天
而明天又将成为今天
每天我都在认真地生活
写着长长短短的诗句
是肋骨，也是枕木
和铁轨，而所有的标点
都是加固岁月的螺丝
即便再过三十年
五十年，远方再近还是远方
故乡再远还是故乡
就像朝阳在东
落日在西，永远
也不会改变
2018.11.27
童话
下雨了，从下午一直下到夜里
雨敲打着树木，敲打着房顶
敲打着楼下废弃的铁皮棚
敲打着街道，路牙，夜行人
敲打着躲在别人屋檐下的流浪狗
流浪猫，敲打着平静的河水
窗外真黑呵
摇晃的树影像一个人
在窗玻璃上，跑来跑去
是狼外婆吗
还是一只没有眼睛
一只没有耳朵的大老虎
我有点害怕
把头蒙在被子里，装睡
就好像，又回到了童话里
可这是我装的
其实，我对这个世界
已失去了恐惧敬畏与神秘之心
同时也失去了憧憬，与渴望
我攒下了一个童年
买下的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
被我落在了故乡
它们今夜也在泡桐树的书柜里
与我一样听着窗外的雨声吗
还是那么胆小又善良的样子吗
我听着窗外的雨声
今夜是美好的，至少
我想过，要回到童话里
回到童年
那时候，这个世界是神秘的
我害怕黑夜，喜欢用手护着自己的胸口
那时候，我的心还是一盏亮着的灯
我小心翼翼地护着它
好像一松手，就会熄灭似的
2018.11.26
轮到下雨，就头痛
没有人通知
这场雨说下就下了
就像是召开紧急会议
说是紧急，其实还是老生常谈
会开了，还是有人陆续进场
有人陆续离场
没有雷霆，也没有闪电
人，草木，建筑物
他们争相发言
有的絮絮絮叨叨
有的只是表个态，支持
或者反对
开始我还有点紧张
怕轮到自己发言
可抢着发言的人太多
我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一直到会议结束
也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
2018.11.26
众生
这是冬日午后一个平常的瞬间
突然下起了雨，我在窗口看着街道上的树
还是绿得那么葱郁
风吹着，每一片树叶
都像是澡堂子里洗澡的人
他们赤身裸体摇头晃脑
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看似坦诚以对，实则各怀心思
如果我是画家
就画一幅澡堂众生图
来讲述人间
对不起，扯远了
还是说回这场雨，说突然
也不突然，我身上的许多关节
都被疼痛提过醒
现在，我站在窗口看街上的人们
都打开了伞，各拥一片天空
他们的心里想着什么颜色
伞就是什么颜色
待明天天晴了，人们收起了伞
收起了一方私人的天空
在蓝天白云下，行色匆匆
就如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都回到了同一个车间上班
各干各的活
他们的日子，可以编排在一起
统称蹉跎岁月
也可各归各的，单独成篇
就叫日子
2018.11.26
尘土
风吹过的时候
芦苇躹躬致敬，整齐划一
但芦苇丛中的一朵野花
却独自蓝着，让人惊喜
它从不谈论天气
也不谈论命运，它的从容
令人汗颜。在这个世界上兄弟姐妹
正在渐渐疏远
一只灰鹤，兀自起舞
让我看到了水
和前方的尘土
我不需要村庄，城镇
只需要一阵风
抚摸一遍经过的人间
不浪费一克热爱
2018.11.25
她在美吧秀画了四条鱼
她在美吧秀
画一幅丙稀画
我在旁边数着鱼
一共四条:两条红鲤鱼
另外两条隐在水中
恍恍惚惚
只见游动的影子
这一天，阳光一定很好
不然鱼不会这么活跃
水也不会这么绿
这么蓝
她在美吧秀画了四条鱼
晚上我们坐公交回家
聊着画，一路上四条鱼
从未吱声
2018.11.24
可乐，原本叫撒妮
可乐，原本叫撒妮
姐姐说，是阳光的意思
我觉得拗口，就改成了可乐
可乐初来时
有点胆怯，这很正常
我见了生人
说话还结巴呢
也许每条狗都会有轶闻趣事
可乐也不例外
某日，我们去公园打球
它平时都会吠几声
这次，竟一反常态
愉快地摇着尾巴
姐姐说，它长大了，乖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保留意见。果不其然
待我们散步回来
茶几上的药盒都被咬开了
药，散落一地
我佯装生气地揍了它两下
它识趣地躲到了桌下
用委屈的眼神，瞄着我
然后，竟打起了呼
晚上吃饭的时候
它也不起来
姐姐说它生气了
它之所以要咬药盒
是因为，看到我们吃
从没给它吃
它以为肯定是好吃的
所以剩我们不在家
探了个究竟
被姐姐这么一说
我觉得可乐还真是
越来越有趣了
于是，抓了一把狗粮给它
它只不屑地看了一眼
扭头继续装睡，还叹了口气
接着我又拿了两根牛肉条逗它
它依然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把嘴凑到牛肉条上
装着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叼走了，没嚼几下
就吃完了。然后自己玩起了
狗玩具，那神情仿佛在说
别以为两根牛肉条
就能让我原谅你
2018.11.24
|
发表于 2018-12-24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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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5 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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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7 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