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记（组诗）
李立
219号病房4床
墙壁上有一片水渍，外面的雨水
通过不结实的墙，渗透进来
沾污了一片的洁白
有病的人太多。病房太少
常常一房难求。
世上高楼大厦空置房屋无数，有人就是难求一房
4号床转入VIP房，太阳正当空。
不吉利的4（死）。临窗望去，100米开外
角落里的低矮小屋，是灵魂的周转房，有人说
能听见抢天喊地的哭泣，朝小屋奔去。
有多少灵魂也难求栖息地
四尺斗方，地价飙升，砖，水，水泥，鞭炮
香，冥币，纸人，石碑，骨灰盒和出租的哭泣
都在疯长。除了薪水和股票
没有归宿的不仅仅是人，还有灵魂
有些灵魂流落在荒野，有些灵魂
被洪水冲走，有些灵魂被镇在八角塔下
永世不得翻身，有些灵魂，漂洋过海
有些灵魂，四处流浪
2019/1/13
临17床
公款消费有所收敛。饭店，酒店，商场，KTV
纷纷关门，唯独有个场所
抓住了生命的痛处，依然是人来人往
临17床挤在长廊的尽头，一朵快枯萎的花骨朵
全身开满了斑斑点点的鲜“花”，年轻夫妻的
悲怆和无助，全雕刻在脸上
毫无生气的幼童，仿佛也厌倦了这个世界
连哭泣都觉得多余。这个年龄
原本是父母的天使，爷爷奶奶的天伦
幸福和快乐，都被疫苗了
不安抚不幸。不筛查，化验，会诊，诊治
不幸。敷衍，封闭，屏蔽不幸，只会
一个不幸接着一个不幸，一个小不幸
变成天下人的不幸
父母身上掉下来的痛，谁会疼？
风更不会疼人。这些冬天的风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溜进来的，裹挟着寒气
在骨子里暗自涌动
2019/1/13
挂号
PM2.5被某外国大使馆公布时，差点引发
外交危机。空气，水，食品，转基因，添加剂
引发的危机，全刻在一张张
焦虑而迷惘的脸上。这些脸庞迷信过岁月静好
当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惊慌，痛苦，崩溃
不惜拿出一辈子的积蓄，或者
卖掉辛苦购置的栖身之所，托人寻求一张病床
常常落得人财两空。
一个奋斗一辈子的家庭
一病致贫，一病掉进了人间的冰窟窿
队伍有点长，憔悴的眼睛
不停的向前张望，为了挂上号
有人从凌晨排队，通宵达旦
一场大病，能让一个家庭万劫不复
一场大病，能让人从一个绝望到另一个绝望
一场大病，能让人在无奈和无助中
读懂生与死，理解了浮云
2019/1/13
药房
人情世故。进机关幻儿园，进一所好学校
进一个好单位，坐上一把好交椅，都必须削尖脑袋
能挤进药房的药片儿，也需要三头六臂
便宜疗效好的，利润低
工厂已经下线，市场好利润低的
换身新衣裳，摇身一变成新娘，身价暴涨
市场好疗效好利润也好的，救命稻草
被一纸公文，挡在门外
一部被勒令下架的电影，赚去多少人的心酸泪
隔壁邻居把假药，做成真药
价廉物美。而龙的传人
把进口的真药，释稀，添加，包装
内容大打折扣，而价格
翻了一个跟斗
一张小纸片包着几粒小药片，就能击退
一场感冒，那是十分遥远的事情，可望不可及
挂号，验血，打针，吃药，理疗
一场感冒，两个疗程，耗费的精力
时间，金钱，让人崩溃。月在高处吟
琴在酒里和，花在怀中开，低处
有疲于奔命的尘埃
2019/1/14
收费取药大厅
心神不宁的，目光呆滞的，面色苍白的
焦急不安的，口干舌燥的，各有各的不幸
药香掺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迷漫
来回巡视的保安，警惕的环顾四周
偶尔有人发出剧烈的咳嗽，大家也会熟视无睹
这种熟悉的声音，他们轻松制造
只有激烈的争吵和医闹，才会激起
一点点涟漪。见过生死的人和死里求生的人
心灵深处，早已修炼得如一潭死水
再大的风浪，仿佛与他们无关
就是门口摆放一具尸体，不依不饶的家属
焚香，嚎啕，披麻戴孝，非要一个
并不过份的说法，终究生命只有一次
见怪不怪的人们，总能心平如水
计价，收钱，检药，装袋，摁下叫号键
尖锋时刻，冲在最前面的是廉价的保安
停尸房在后门口向左，一百米开外
一棵阔叶梧桐撑开着巨大的绿伞，微风
抚慰着树叶，仿佛发出低低的抽噎
生与死的距离，痛苦而短暂
1019/1/15
救护车
声音消失，世界凝固，宇宙一片膝黑
救护车停止了哭泣
任性的挖，随意的筑的道路
一半堆砌着水泥河沙和挖开的泥土，一半是
密密麻麻的乌龟壳，还有些王八见缝插针
生命被堵得水泄不通
撒野的汽笛无所顾忌，吼叫的，愤怒的，抱怨的
骂街的，无奈的，绝望的，狂躁的，摇头叹息的
都通过汽笛的音速，音色，音符，音调，音域
从各自的灵魂里出窍，上演
救护车的哭泣声，显得十分无助
两旁的花池的花卉，郁郁葱葱
旁边已准备上位的花，早已虎视耽耽
蒙尘的树木，一直保持着沉默
叶片之间偶尔交头接耳，显得格外小心
天空中的雾霾扔下几丝阳光
让绿叶，花卉和动物们，心花怒放
耽搁的生命，仿如从路旁花坛换下来的花
等待它们的只有枯萎
尽管有些生命力依然顽强，有些正值风华正茂
有些还想迎风绽放，但谁又能拗得过
命运的大限？
2019/1/15
麻醉
音乐可以麻醉烦恼，鲜花可以陶醉忧愁
欺骗可以麻醉理智，蒙住双眼可以麻醉恐惧
却有人一直清醒
有血性的人，不惧流血
不惧锋利的刀片，他知道自己的血管里
流淌着魄力，坚韧，正气，流淌着真，善，美
流淌着赤子之心，流淌着岁月的结晶
他知道自己的血，可以熔化
刀刃上的冰雪
他仿佛在告诉柳叶刀，尽管一些部位
失去知觉，他目光如炬，思维清晰
可以拿去累赘，糟粕和世俗的强加之物
那些多余的部分，无用的部分，肮脏的部分。
他的气度，智慧，思想，学识，魂魄，还有
光明磊落，就是割开多少道刀口
都不会白白流失。岁月的脓包熟透了
就需要有一把锋利的刀。有些痛
总是在麻药失效后，隐隐发作
2019/1/15 |
发表于 2019-1-26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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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6 20:01
发表于 2019-1-26 20: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