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小鱼诗七首
文/白象小鱼
瓯瓷
——兼致瓯瓷工艺师朱旭灿
遇见一只瓯瓷
就像遇见瓯江水中，那片青色的倒影
鸥鸟，孤帆，彼此惺惺相惜
尘世如此亲切
太守的锦囊里，自有抱头痛苦的文字
瓯江的水，瓯江的土，在山水 的族谱假寐
需要一场火，叫醒瓯江山水的魂魄
从涅槃的土里，铸就铮铮铁骨
那骨子里的水，按下内心的澎湃
按下江心寺的梵音，和两岸的桃红柳绿
在一只瓷的心中，盛着江南烟雨
伫立尘世的人，内心也泛起盈眶的泪水
一半掩饰人间药汁的苦味
一半来洗却中年的油腻，保持灵魂的翠青
那个女人
我想，她的内心依然是轰塌的
清晨从东塔公园走过，眼神如此空洞
落寞的样子，如此无助，如此胆怯
这个失独的女人，是我的同事
这个因为抑郁症跳楼而失去儿子的女人
身影消瘦
如同她经过的掉光叶子的银杏树
她的内心，也已经花光了黄金
她盛大的爱，无处安放
她的疼，无限放大
飞过她头顶的鸟，叫声也悲悯
江南呵，为何如此阴雨连绵
你可知道，我多想她能走进阳光里
多想她能在一个睛朗的夜里，看看星空
看其中的一颗，闪闪发亮
郁金香
清和公园里的郁金香，不知不觉地开了
开在江南湿漉漉的春天里
像沐浴后的贵夫人，脸色湿润
手里拿着高脚杯，盛满五颜六色的花酒
它们淘尽内心的油画，和最后的堂吉诃德
带来虚构的蔚蓝穹顶，和木马
它们搬动荷兰海岸线的风光
壳牌公司的油轮，依然是海上的庞然大物
现在，不再有风车和梵高的星空
但在清和公园，还有引颈高歌的黑天鹅
还有《斯卡布罗集市》和《西班牙斗牛士》伴奏的水上音乐喷泉
它们的高贵，一样是你心中永恒的古典
春柳、黑天鹅、梅花陪伴的春天
依然有你的故乡，往后
还有更多未知的地方，也将是你的故乡
——有赞美、欣赏你的地方，都将是你的故乡
每一个唱赞歌的人，都是你心中最好的浪漫骑士
乡村三月
做一个致仕的小小刀笔吏吧
骑上瘦马，迎着春风，回到宽别已久的乡野
我们的乡村，已在冬日的废墟上
再次打开那件祖传的黄袍
不要再错过油菜花丛中，新生的稻草人和风车
水沟里的老水车，再次为春水而歌唱
梦里谛听的声音，如此熟悉
连蜜蜂的嗡嗡声和喧哗的河水，都带着江南方言
吃着朴实的村妇递过来的甜甜麻糍
我湿润的双眼
看见白发的奶奶在田梗边采摘棉菜
她要用黄铜般的爱
为心爱的孙子，做甜蜜的棉菜汤圆
庄稼人的心思如此淳朴，如春风吹绿干涸的心灵
内心滚烫的人，情不自禁地脱去鞋袜
赤足踩进田里，扶起犁铧，赶着耕牛
他要将孩童时代那些模糊的记忆，一点一点犁开
如同在春风的卷宗里，找回一个迷失的孩子
鸭或先知
鸭子对春江水暖的先知先觉
等同于远古的壁画上
那些神秘的符号，沧桑而睿智
它们有领先于时代的直觉
总有一些人，他们的目光落在未知事物上
就像周文王祭出的龟甲上，深奥的卦爻
青龙白虎，天干地支，二仪或八卦
他们运用奇门循甲，抵达事物的前瞻性
就像鸭子在春水中拔动，总有荡漾的力量
——诗人呵，善于以罂粟试探世界
不是在薄凉的人间惊醒
就是在醉生梦死中，服毒身亡
油菜花
春风浩荡，吹开遍野的油菜花
内心有信仰的人，看花不是花
每一朵，都是黄金打造的小小庙宇
皈依的蜜蜂，招来江湖同道
将那么多的经文，反复吟唱
并传往远方，像孟浩然，也像唱假行僧的崔健
这个时候，孙二娘刚刚在十字坡
破开菜园子
柳永带着宿醉，在某个青楼做着春梦
我读着沃尔科特的白鹭
想起那只掠过窗前的白鹭，那孤单的悲鸣
心里莫名地颤栗一下
而纷飞的蝴蝶，如同佛陀身后的飞天舞伎
它的编曲覆盖山川和湖泊，在这旷野
目睹每一朵油菜花，修炼成肉身舍利
涅槃后的花朵，都富得流油
足够供奉给，人间那些埋首烟火的活菩萨
突围
率先开花的，是山坡上几株粗壮的桃树
树枝上仿佛都是沸腾的火焰
像战场上尾巴着火的公牛，向下冲去
紧随其后的，像层层推进的骑兵
在河岸边整齐地盛开，锐不可挡
最后才是冲锋陷阵的卒子
满山遍野地，开的肆无忌惮
几场雨后，桃花终于突破内心冬天的桎梏
群山、旷野中，整个春天
仿佛都是它的战利品
——在向阳的坡上和春柳岸边，置下长亭短亭
让春涧放歌，浩大的春水如唱宫廷剧
树林里，响着如繁星般的鸟鸣
天下奔涌而来的赏花人
即像是来夹道欢迎凯旋的战士
又像故人间的一场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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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26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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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26 22:29
发表于 2019-3-27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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