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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梅》
这个叫梅子的女子
此生，并没结在梅树上
我吃过梅子
未见过梅树，却闻得梅花的香
如同
我爱过这个叫梅子的女子
却从未亲近过她的肌肤
透过月色，看到雪一样的白
她是风一样的女子
我闻到夜来香
一阵阵
飘过
我想抱抱她
亲亲她
吞咽她舌尖上的毒。哪怕
用尽这一世繁华
而这些。而此生
她只给了我梅花谢尽的背影
连同一缕青丝
藏在扉页里
《窗外》
这时，日头有点偏
院内那棵银杏树孤零零的
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也孤零零的
最后的两枚黄叶
一枚在枝西侧，一枚在枝巅
用足了力气
也给不到温暖
一只喜鹊飞过去，比天空灰一些
另一只喜鹊在枝头停下来
瞅瞅这枚黄叶
又瞅瞅那枚黄叶
低下头或抬起头，叫了几声
一群喜鹊飞过去
天空灰暗了些
西风已凉
西侧的那枚黄叶不情愿地落下来
一枚风干的银杏果也不情愿地落下来
在这个冬天，埋下了一粒种子
《蝼蚁之命》
晴好的天气居多
在夏收或秋收，总会有风雨来临
村头的老树不由地颤栗
他总会看到一只又一只蚂蚁
一群又一群蚂蚁
匆忙搬运小麦、玉米、稻谷和黄豆。从身下经过
年轻力壮的蚂蚁，两只或三只
合力扛着较重的谷物，比如玉米黄豆
年老体弱的，背着、驮着
年少的，丢下书包
吃力拖着微小的谷粒
忽然一阵乌云裹风
队伍慌乱了一下，并没有停止脚步
他们都知道：
有些脚步是不敢停留的
在这支浩大的队伍中
我看到了我的父亲母亲
《在医院》
医院的门敞开着
人来人往
进进出出病人、看病的人
和探病的人
七十多岁的爹病了
照顾家里的几亩承包地
常年收了种，种了收
爹说：单靠微薄的社保
养活不了他和娘
我和二弟埋下头，都不作声
我在县城
儿子谈女友，还没买得起房子
二弟一家在更大的城
生活在城市的边缘
医院里人来人往
吊瓶的点滴声小于外面的雨声
爹叹了口气：
你娘还在地里挖蒜呢
《在城里》
城市是坚硬的
柔软的事物总被藏起来
在城中村
在灯光和黑夜的缝隙
一些来历不明的花草
拼命拥挤
布谷鸟很无辜
它不属于这个城市，却
一声挨着一声地催
把月光和梦搅得零零碎碎
无处安身
格子间太狭小
地下室太凄凉
一些人来了
一些人走了
转身处，脚印凌乱
《秋事》
秋天了
云胖了些
一步步逼近
灼热的阳光一步步退缩
野生茅草在秋风里快乐着
不知深秋后的事
邻家的大黄狗跟在身后
我走一步，它跟一步
我走一步，它又跟一步
我瞅瞅它
陡然心生惧意
玉米该收了
老父亲拉着板车过来
通向田间的路
悠远绵长
光阴在车轮下“吱扭”作响
我不知如何是好
《安》
安，是一名女子
纵有桃花万亩也不折一枝的女子
骑白马追黑风
不说桃花劫
她说要用足粉色
遮一遮人间事；要遮一遮
白昼的反面
月亮的背面
昏黄街灯后面
某一红尘女子的眼泪
到后来，我知道了
她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事物
《我爱你》
我把那个春天藏起来
藏进一个角落
藏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那个春天
运河水是清的
柳丝是绿的
我说桃花红杏花白
你把燕子的叫声揽入怀里
我巴巴的
看着你，看着那个春天
看着你眼睛里野草疯长
看着红杏出墙
大运河的堤岸
春天是绿色的，到了秋天
是黄色的。在深秋的时候
我把自己埋进齐腰深的茅草里
找寻，那个春天
《念珠》
师傅与我一串念珠
新的，乳白色
师傅说是开过光的
师傅还说：像你一样干净
那一年，我六岁
多年后
师傅送我的念珠
熬成了好看的紫红色
晶莹剔透
我也熬成了紫红色
写满沧桑
我的师傅已作古
一阵风来
一片黄叶落下，像师傅一样
打疼了我
念珠在我手上。尤显孤独
《大哥大嫂》
通往庄里的路一年修一段
一直没修到大哥的门前
大哥住在庄子的后面
紧挨着一个又大又圆的水塘
到了秋天，就像一面镜子
大哥腿瘸了，走路一跛一跛
很艰难。大嫂搀扶着
用足了力
大哥的脑溢血后遗症越来越重
行走越陷越深
通往庄头的路越来越倾斜，到不了头
这一夜，是深秋
大哥一头栽进塘子，把塘子打破了
到了天亮，大嫂打破了唯一的镜子
从此，再也看不到自己
《思乡》
深秋了
天凉的时候，落叶丢了命
我丢了
魂
租住屋，趴在楼顶上
小心翼翼地呼吸
小灶台、小餐桌、小马桶
自制的架子床
六岁的儿子睡在上铺
我总担心，他会像我一样
碰壁。掉下来
楼下的城市那么坚硬
夜晚的霓虹水样冰凉
我咬紧唇，落下满纸的
嫣红
远方的月亮落泪了
一场秋雨来临
我不敢
想谁
《旧事物》
你离开以后
一切都变成了旧事物
用过的衣服
穿过的鞋子
戴过的手表
昨天还刮脸的剃须刀
这些你给予的东西
我不知
该不该把这一些
藏起来
有些，是藏不住的
比如泪水
比如冰凉的指温
秋风也拦不住
绿叶终还是黄了
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用着用着就尽了
那么多美好的事物
走着走着就丢了
我能留住的，可能
仅仅还剩下崭新如初的爱情
《土地》
满脸满脸的皱纹
从土里长出来
爷爷说
土有土的香味
住的土房子
睡的土炕
做饭的土灶台
爷爷说
你们兄妹几个小时候都穿过土裤子
对爷爷说的，我深信不疑
七五年的冬天
枯瘦如柴的爷爷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太冷了
就住进了土里
再不愿回来
注：当年的苏北地区，土裤子相当于现在的尿不湿。
《思》
深秋了
天凉的时候，落叶丢了命
我丢了
魂
通往庄外的路趔趔趄趄
娘拉紧我的手
一双小脚拖拽着另一双小脚
深一脚浅一脚
娘说：去看看奶奶吧
田里，一座新坟堆的那么高
我用尽力气，也看不到里面
野风一个劲地喊
黄昏尽了
娘攥疼了我的手，拽我走
回过头
我看到奶奶房间的灯亮了
《影子》
太阳矮的时候
我的影子那么长
我不喜欢的，太阳还是长高了
我的影子跟着我
一忽儿短
一忽儿长
西风不再给我说事儿
看着我在黑夜里
孤单
《落叶》
熟透了的秋天
满地满地的黄
这一枚黄中泛青的叶子
黏在将要干涸的枝梢上
不愿落下来
春天和秋天离得这么近
刚刚青葱就黄了
刚刚年青就老了
我是树下扫叶的人
一年比一年扫得沉重
除了我的爱人，没人留意
也没人留意，一场大雪
悄悄逼近
《在广场》
一群不具名的鸟从广场上空飞过
鸣叫了几声
这么美好的事情
没人去留意。如同
已没人会留意广场上：
人口和计划生育广场
抗震广场
文化广场
法治广场，这些招牌
字都是烫金的
有的已陈旧，有的还崭新
广场上熙攘的面孔
有的还崭新，有的已陈旧
树叶该黄的黄
该青的青
又一群不具名的鸟飞过
没有鸣叫。秋天了
没人留意这些
《不说》
被不具名的鸟鸣叫醒了
清风和阳光徐徐，不缓不急
抚摸她的秀发
闻到了我喜欢的体香
忍不住，忍不住俯下身
在她微合的唇上
盖下一枚独有的印章
这一些
都是我喜欢的
《李二狗的爱情》
从少年到老年，就是那么近
就像从春天到秋天
树叶绿了绿，就黄了
黄了黄，就落了。
李二狗从来不认这个命
少不更事，没了爹娘
二十岁头上，拐跑了村花
人家春天下种秋天收
李二狗忙活了大半辈子
也没生个娃
整天甩着小酒杯，吊嗓子：
“爹亲娘亲不如饭亲
儿亲孙亲不如酒亲”
这时候，村花已成了老刺槐
低咋呼两声
每天照样打酒炒菜
说着说着就到了冬天
李二狗醉酒磕碎了门牙
漏的风，冰凉刺骨，还带雪花
老村花心疼的眼泪啪嚓
李二狗咧嘴一笑，突然来了句：
“冬天来了，
春天还远吗？！”
老村花一愣，捂住漏风嘴
跟着咧嘴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老不死的四十年前说的就是这句话！
《山路上》
一粒石子，又一粒石子
一粒粒石子散在山路上
不言不语
一粒石子被谁踢了一脚
疼痛地滚落山涧
一个兄弟不见了
那么多石子
详装端详身边的野花野草
又抬头看看上面的天
你不言
我不语
《拜佛》
在庙堂
跪下去，俯下身
虔诚的叩拜
我这俗世的尘体
没有一点声响
在佛前
我身外的事物那么轻
那么薄
数的清，一根根肋骨的
来历
虔诚地叩下去，又叩下去
我这罪孽深重的身子
会轻一点，也许
会更轻一点
《窗外》
这时，日头有点偏
院内那棵银杏树孤零零的
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也孤零零的
最后的两枚黄叶
一枚在枝西侧，一枚在枝巅
用足了力气
也给不到温暖
一只喜鹊飞过去，比天空灰一些
另一只喜鹊在枝头停下来
瞅瞅这枚黄叶
又瞅瞅那枚黄叶
低下头或抬起头，叫了几声
一群喜鹊飞过去
天空灰暗了些
西风已凉
西侧的那枚黄叶不情愿地落下来
一枚风干的银杏果也不情愿地落下来
在这个冬天，埋下了一粒种子
《关于思念的话题》
当最后一枚黄叶
忍受不了孤独
和秋风话别
如同蝶舞。蝶舞是需要力气的
你却不愿用出这微小的气力了
已经用了那么久
这秋天不是一个人的
你叹息着
喜欢泥土的颜色
喜欢春天的颜色
你说，这些
已经和我无关
花开，又花落
我听到了雪落的声音
一片冰凉
我握不住秋风
握不住叶子喜欢的
也握不住泪水
《旧事物》
你离开以后
一切都变成了旧事物
用过的衣服
穿过的鞋子
戴过的手表
昨天还刮脸的剃须刀
这些你给予的东西
我不知
该不该把这一些
藏起来
有些，是藏不住的
比如泪水
比如冰凉的指温
秋风也拦不住
绿叶终还是黄了
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用着用着就尽了
那么多美好的事物
走着走着就丢了
我能留住的，可能
仅仅还剩下崭新如初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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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30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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