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
雾的纤指轻扣朝阳的手鼓
广袤的冻土高原上
时见悠闲走动的藏羚羊和
卧地不动如雕塑般的小鹿
天地交接处
雪山层层迭迭
如鼓荡的白帆
偶见小小澄澈水洼
触动我心最柔软的部分
火车轻轻滑过这
千万年不曾被
人类惊扰过的土地
我屏住呼吸
像一朵云
悄悄降临
生机
车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穿黄色夹克
默默伫立在半绿半黄的高原上
我的目光向他追去
不远处有一辆道路维护车
只是一闪
几头牦牛撞入我视野
之后便是漫长的
土黄色色调的无尽起伏
陌生
我的对面
三个香港人在聊天
我的身边
两个甘肃人在低语
过道那边
几个年轻人谈笑风生
说着我听不懂的藏语
还有一些变调的普通话
带着各自的乡音
我看向窗外
想与高原对话
可我一时找不到
彼此都能听懂的语言
藏羚羊
又名长角羊
独角兽
生活于海拔4100-5500米的
高原上
跑起来时速达
110千米
小的也有70千米
想想吧
讲解员说
曾经有一百万只
藏羚羊
在这片高原上奔腾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海拔
朦胧欲睡时
有人高喊
我们在海拔3000米的高原上了
明天早上醒来
就是4600米了
声音刚落
我就大口喘气了
暖气
夜幕降临
丝丝暖气从车窗下
弥漫上来
这半边身子暖了
另半边
却在发抖
我查了下温度
4-18度
我从包里取出长袖衣服
套在身上
措那湖
过安多不远
在无垠的荒原上
一片水域缓缓展开它
幽蓝的画卷
火车十多分钟的飞驰
仍走不完它的辽阔
它从哪里来
是夜晚的星河悄悄
汇流下来的吗
湖泊上没有人类活动的任何痕迹
只有一簇簇的黑牦牛
在湖边悠闲啃着
寸把高的植物
那曲
终于出现城镇
巨大的天空之下
人的存在如此微小
上车的黑脸汉子
向我讲述那曲
11个县隐匿于
无边的牧场中
我竟至未见
他说最近天旱
不然
放眼的全是美美的碧绿
我从他的眼神中
看见他对这片土地
透彻灵魂的爱
雨中拉萨
大雨突至
岩石裸露的群山
北京路
布达拉宫红白相间的墙体
大昭寺的金顶
笼罩在灰白色的雨雾中
就像我看不清的前世
一位藏族老奶奶
披着雨布
勾腰站在马路边上等绿灯
她口中念念有词
手中的转经筒不停地转着
几千年的时光
打着小小的漩涡
中巴在一个叫伦珠的宾馆前
停下来
我像走进一个梦中
又像从梦中刚刚走出
布达拉宫（一）
气短
不全是高原反应
当我站在布达拉宫面前
我张大嘴巴
向天空仰视
布达拉宫（二）
红山之上
万山向它奔涌
白云伸展如条条哈达
缠绕于红宫与白宫之间
向善的溪流
蜿蜒而上
佛无语
万千尘埃
在这里悄然
熄灭
大昭寺
虔诚这个词
在这里得到最完美的诠释
那些口念经文
磕等身长头的人
看见了比白云更
纯粹的来世
八廓街
一圈一圈走着
每一圈都是一个轮回
时间在老去、坍塌
烙在地上的脚印
还在移动
仓央嘉措
每个夜晚
有月或无月
下雨或下雪
你都会来
在一个叫玛吉阿米的
餐吧
等你千年前的情人
手摇转经筒的老人
咔嚓按下快门那一刻
我注意到他出现在我的镜头里
她黑脸膛
深深的皱纹
走路蹒跚
转经筒转着
目光穿透俗尘
落在我看不到的远方
他的背后是雄伟的布什扎伦寺
我把它拍下来
不过是为了
炫耀一下我来过
佛前
不知怎的我的眼睛里
有了泪
千里万里
我还是来了
俗尘万丈
我弄丢了自己
五十年一回首
我看见了隐藏在
无明后面的你
八廓街磕长头的父女
蓬头垢面
衣衫褴褛
手上和膝盖绑着垫子
男子三十多岁
女孩十岁左右
男子用腰间一根布带
拴着女孩
巨大的年龄差
一样的虔诚
女孩的每一个动作都
一丝不苟
合掌举过头顶
下行在脑门、嘴巴和心口
一一停留
然后俯身下跪
全身趴在地上
以额头触地
拜完起身
走三步
再拜
还是调皮、任性的年龄
却和大人一样踏上人生的
朝拜之旅
我不知道他俩从哪里来
走了多远的路
有多少风霜雨雪
抽打过他俩的身体和
灵魂
黑夜降临
天空遁去
我也要遁去
不知道这个夜晚
这父女俩在何处
安睡
吉祥结
大昭寺前
一位藏族小女孩
把一对吉祥结举到我面前
二十块，她说
我摇头
表示不要
你不能不要，她说
它会给你带来吉祥的
我摸索口袋
正好有二十块钱
就给了她
我从她手里接过那两个吉祥结
还有二十块，她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说给你了啊
一个二十，两个四十
这样啊，我忙把其中一个还给她
说，我只要一个
她笑了，两掌合什，说
谢谢你，祝你好运
转身跑走了
看着她小小的背影
我内心泛起复杂况味
辩经
大昭寺方形庭院里
十几个喇嘛两两结对
一站一坐
站着的口中念念有词
之后抬腿拍掌
一声猛喝
像是质疑什么
表情夸张
声如洪雷
像是吵架
坐着的侧耳倾听
表情平静
回答简短有力
很多人围观
但几乎没有人听得懂
他们说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探讨的却是
究竟之真谛
岗巴拉山公路
车子像织布的梭子
一左一右
循环往复
不断升高
开始只感觉有点小刺激
某一刻目光惊遽
往上
山上还有山峰
连绵起伏
如巨浪击天
往下
薄雾弥漫
条条山谷都是
无底深渊
漫长的跋涉
我心已近窒息
如果是在梦中
我会被自己的叫声
惊醒
雅鲁藏布大峡谷
南迦巴瓦峰从众山后面
升起来
它白光闪耀于
白云的遮掩之中
雅鲁藏布江是一条黑色的细线
将奔腾咆哮的众山拴住
站在五彩经幡前
我屏声静气
寻找与它们交流的
天语
羊卓雍措湖
山神拂去浓浓的白雾
用它翠绿的手掌
捧出一颗蓝宝石
远去的雾也变成蓝色
天空瓦蓝
我的眼睛也是蓝色的
天地静谧
任何声音都是亵渎
玛尼堆
到圣湖羊卓雍措时
导游说大家都到湖边找找
说不定会捡到珊瑚玛瑙孔雀石
蜜腊天珠金银蓝松石等圣物呢
我来到湖边
从幽蓝的浅水里
捡起一块晶亮的小石头
把它砌在
湖边的一座
小小的玛尼堆上
天葬台
从车窗向上看
山顶上的天葬台
经幡随风摆动
还有一座白色的小房子
不发出一点声息
一只秃鹫
展开黑色的翅膀
在山顶盘旋
也就几秒钟
它就不见了
就像一闪而过的
人间
摸顶
扎什伦布寺佛堂中
喇嘛口诵经文
用他长条形的法器
触摸我的头顶
我合掌鞠躬
内心涌起
波涛般的阳光
我从他面前走过
脚下生莲
趟过地狱的火
身体的杂质纷纷剥落
灵魂愈发透明
如同经过三次火供法会的
天珠
让尘世变得短暂而
柔软
午课
正赶上小喇嘛们上午课
佛堂外丢弃的红色靴子
横七竖八
念经声洪亮庄严
却是出自这些天性调皮的少年口中
他们身披黄色袈衣
盘腿端坐
全神贯注
心无杂念
出口成诵
上师正襟危坐
另一位喇嘛
手持燃着的长香
在过道间走动、巡视
我们这些游客
从过道依次走过
屏息静声
暂时放下了
外面的世界
松赞干布出生地
赞王住哪里
卓玛说就这一片
我们是游牧民族
那时住帐篷
是流动的
大致就附近这一片
我眼前出现公元七世纪情景
在苍莽神山拥抱下
深绿高原之上
一个少年
骑在马背上
手挥藏刀
他的头顶
一圈佛光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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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4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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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5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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