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于说起父亲
地道的农民。后来挖过煤
年轻时做裁缝
现在，他把土地交给祖国，交给荒草
又做回裁缝，生意两件最火
缝窗帘
缝寿衣
都是和光有关的事
我羞于乡邻们跟我说起父亲
他固执，六十七了，还关心国家大事
还把寿衣做得那么厚
把窗帘做得那么密不通风
何家湾
坐在田埂上。这是父亲的田野
前年，大妹把户口分出去，他伤心了一次
大前年，小妹把户口分出去，他伤心了一次
许多年前，母亲与他离婚，把户口分出去，他伤心了好久
这一次，是我把户口分出去
他执着户口薄
两片薄薄的纸
一页户主的他，带着一页户成员的他
就如同今天我在何家湾，看到绿油油的田野
几只白色的鸟
打开两片薄页似的翅膀
飞给我看
采薇
马齿苋是太阳的恩人
晒不死
我们穿行原野，附身带回蒺藜，鬼针草
和苍耳的种子
婆婆丁和小蓟要等到开花结籽
自己随风
飞向远方
现在，薇菜们举着她们小小的问号
毛茸茸地询问着三月
他们各执一词，又共同构成了我想要的世界
哑巴春天
那个哑巴，向我描述她看到的春天
她的情人
她的苦难史，及
她出生前的避孕药
现在，我们共同仰望的星空
我们都有可能死于一次更大规模的避孕运动
“阿，阿，阿——”
她告诉我，那次有多危险
这一次，她几乎就要说出真相
帮助过神的人
那些年，我们把丢失的鸡
都归咎于飞翔的鹰
归咎于那些高高在上之物
现在，我们还这样
与强盗为邻，我们不敢指认
他们还那么健壮
只有父亲，早已看透
他就指认过，让强盗背井离乡
还鹰清白
在父亲的信任下，鹰重新盘旋在村庄上空
像神注视着他保佑的一切
蝼蚁
天气变坏，泥土返潮
他们把地基挖得足够深
盗墓一样深入未知的地层
摧毁者
同时又是建造者
傍晚，再次确认居所
确认肉体上的灵魂，警察，城管，开发商
有人火中取栗
蝼蚁们，都来纸上吧，上访，或视死躺在我的笔下
饱满的乳房
问我的时候我说，最充实的时候
是握着一个女人饱满的乳房
山川起伏，有很多次
赤溪河的水也是这样，他们满足，丰沛
日复一日，绕过仙娥那片起伏的墓地
道士唱一遍
她们哭一遍
人间已无眼泪。只有悸动
和不可摇撼的江山
新月赋
几个戴着口罩的人
坐在算命摊前
看面相的人，脱下口罩
木签上写了上中下签
都是竖着写的
走过算命摊前的行人
模仿着木签
上上签
一些“升官，发财，长命百岁”的字眼
世上已无新词
可算吾命
上弦月，带着勾
陪我看落日的人
他的妻子，在他中风之后成了他的母亲
他又退回到端屎接尿的儿时
退回到不会说话的从前
需要有人抱起床
坐上轮椅，去看院子外的阳光，草木
需要喂饭
不会哭。我单独和他呆一会儿的时候，他左手老是动
我以为是看到了昏黄的落日
我也指着远方
才突然发觉，他的接尿袋满了
失去翅膀的鸟
我在写诗的时候
一个人从我楼上
21楼还是23楼
跳下去
摔死了
漆黑的夜
我从楼上往下看
灯火阑珊的人间
我从楼上往上看
星星们都摔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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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23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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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23 10:24
发表于 2020-6-23 11: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