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种笑》
那个在酒店扩张到街面上的酒桌上
毫无顾忌地频频纵声大笑
笑声响彻深夜宿舍区的人
他的笑声充满了
对自己笑声的底气、财气、流氓气的满意
他一定因为满意自己的笑
而纵声大笑
我们听见的就是后一种笑
而他本身在酒桌上的笑
我们是听不到的
正如古代一些人觉得自己特别值得纪念
就生出了无数纪念自己
的自己
今天我们在街面见到的很多
就是后一种纪念他自己的古人
而古人本人，显然我们是见不到的
《 远在远方？》
不，我不这么认为已多年
多年来与远神交
已让远变得很近
若有人问
远，近在何处？指给我看
我只能回答
我无法说出远
在近处的什么地方
我无法指给你看
近处的远
正因为
也仅仅因为
我无法说出远在近处的什么地方
无法指给你看近处的远
我们才把远
称为远
除此之外，远
比一切近处的事物离我们
都要近
《晒太阳》
他们紧贴着墙根儿
蹲着，还是半躺着，看不清
远看去像一滩烂泥
他们占得了好位置：
烂泥就烂泥，就算烂泥
也是靠着坚实高厚大墙的烂泥
而事实是，如果
他们是在原野，草地，广场……
无论蹲着，还是半躺着
如果他们不是紧贴着墙
我远看去就只会看他们是晒太阳的人
而不是一滩烂泥
《一声不吭》
他每次被城管逮住
都一声不吭
不论什么样的城管
他都一声不吭
静静看着对方
为这，他不知多挨了多少罚款
挨了罚，还是一声不吭
继续起早贪黑地干
仿佛起早贪黑地干
就为了
挣钱买一个
在城管面前一声不吭的权利
《在古代》
被强迫、被要求、被引导、被诱导
去看杀头示众的人
以为这是杀鸡给猴看
其实他们辜负了上峰的善意
上峰是给他们一个参与的机会
刽子手是有限的，不可能
人人都有机会去干
为刽子手助威也是一种参与
看刽子手结果人命
却从内心理解刽子手“他只是执行命令”
为刽子手卸下负罪感
也是一种参与
从骨子里痛恨死囚
向死囚吐唾沫扔烂菜帮子咒他不得好死
（他已经肯定不得好死了
如果不是已经肯定不得好死
看客们也未必敢骂出口）
用群情激愤拍手称快
帮发布死刑命令者卸下命债
是一种更大的参与
看杀头示众的人们
只有极少的“杀鸡给猴看”的恐惧
却拥有极大的参与快乐
这是一年中不可多得的几次机会
此时在欢乐的刑场上
除了几个被杀头的倒霉蛋
绝大多数都以全身亢奋的细胞感觉到：
我和那些下执行令的尊贵大人
和执刀的正义刽子手是一起的
《不死，还在，并且被人们称为有用》
双流县大林镇至成都的
正在道路施工的路边
一堆堆排球大小的石头
它们在水中多年，被挖起
将被铺设在路面下
它们将被打碎，搅拌，和上水泥
被压路机碾压
它们没死，它们还在
并且被人们称为有用
但唯独不再是它们自己
其实何止双流县大林镇至成都呢
哪里没有这样的石头呢
哪里没有打碎、搅拌、和碾压呢
使那被铺设的
不死，还在，并且被人们称为有用
但唯独不再是自己
我停车，淋着小雨从其中
抱一块带回，放家中水池里
这些年它长出了绿苔
我常常在花园里陪它坐会儿
有时小雨来了也不走开
陪它在那
让我们记起自己的小雨中坐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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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6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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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8 17:42
发表于 2020-7-18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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