汛期将至
暴雨来临之前
蚁族们开始搬运它们的家什
巨大的饭粒，昆虫的残肢
压得它们喘不过气
我见过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
在清晨的城市路口
它们抬着一粒米饭嫩白的身体
去旷野葬了
又回来
那时候暴雨还没有来临
我们已画好逃跑路线
一遍遍练习
我有见过微微隆起的苍穹
在我的头顶
北斗星是一把倒过去又被扶正的轮椅
推四轮车运送萝卜的林大娘
在黄昏推出她中风瘫痪的丈夫
进入黑夜
群星缄默
她叫卖萝卜
1块3一斤
我从未见过她叫卖过她的丈夫
野兽集
野兽出没，上山的路和下山的路
同样弯曲。一头熊梦见自己
刀梦见自己生锈。我们在树下
看鹅掌楸暗绿色的脚印印在天空
风停在草丛上，我们替一滴露珠
躺在潮湿的人间，看它们返回天上
闪烁
即颤动
那深邃的镜面，无数次照见自己
青稞辞
梦见赤着脚，在原野上行走。所有的人
入梦前看一个电影
一个人买十双解放鞋
去拉萨磕头
用牛皮裹身，体内荒芜
他们用拖拉机耕地，代替牛
原野辽阔，下过雪的泥土
刚刚种下青稞
磕长头就已经开始了
磕一万个头，青稞才长出地面
“命运好的人，做了喇嘛
命运不好的人，去了远方”①
①注：藏区的歌
悲伤的南滩
在南滩水库，草木丰盛的八月
羊群们低下头来喝水
每次我都喜欢坐在不远的山坡上
看它们像我愚昧的子民
供奉自己的身体
它们的眼里，没有眼泪
有时候，我站起来，身披着晚霞
羊群也一样
我们一起进入黑夜
一起拥有黑夜的悲伤
晚霞
我们在一条满是羊粪的小路上遇见
我侧身让了让
一群羊，连让一让我的念头也没有
一个人
和一群羊
同时走向落日下的旷野
南滩拥有辽阔的胃
羊群们吃饱了
有几只，还呆立在原地
啃食着自己的影子
隐秘的河流
船晃动了
我也跟着晃动
有时是我眼前的江山
有时是你
猿声啼了无数
我们的祖先
已学会搬起石头
砸向河里打鱼的人
也不过是一些坚硬的东西
误入了河流
击起了水花
新月，那块千古石头
从愈合的河面，认出自己
过梯市河
悬崖上，悬着一条绳子的命
船太多情了，一直试着把对岸的那条绳子也系上
用麻绳系船
我至今没有看到船长
所有的活都他一个人干
解了这岸
又系那岸
有时候，自己也上岸，空留船在河面上荡
让一个人，在对岸喊
雨记
替我
回到我的身体
让一滴雨回到它的从前
一定有一个人，用他的名字冒名顶替了我
比如在下雨的时候
张开双臂，在雨中迎接万千射向我的箭矢
我成为英雄
顶替我的人，前赴后继
我在雨中喊，冲
身后没有一个人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被子好久没晒了
越来越重
花椒树下
在牧笛溪，没有一棵比我外婆活得久的花椒树
那里的女孩还在用绣花针穿透耳朵
用花椒树枝穿着
直到
那个洞成为一个洞
那些刺洞的疼痛完全被花椒树枝的麻木占据
她的耳朵坠着银环
她不是我外婆。在耳朵居住的悬崖下
树影斑驳的
深渊里 |
发表于 2020-10-13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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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13 12:00
发表于 2020-10-13 12: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