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该葬在哪一座公墓
在痛感上挖两个坑。两座以小见大的公墓
一个静，葬落花与露珠
一个动，埋蝴蝶与晚风
有缘的爱往往有源，无骨的恨常常无辜
不知道，为黑夜建群的月亮
该葬在哪一处
它曾经无原则地明暗，不知羞地圆缺
想起它一生羁旅，在诗赋里飘泊
我莫名的泪，明明映着反光
却找不到流下的托词
名字
苦菊，百合，草果
麦苗，豆花，谷穗
柳丝，桂枝，杏叶
乡下生长草木也生养草木之人
好听的名字，更容易走失回声，剥落颜色
谢天谢地！谢谢外祖母为她的独生女起名水珠
谢谢岁月保值母亲中年的美丽和明澈
尽管那法术，叫脱俗又叫悼亡
也谢谢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即使阴阳两隔的悲苦
简写为一滴情泪，浮在眼眶
像草木摇曳于夜的空旷
我也不敢滑落。这借喻的讳
因为透明，接纳了含真情的浊世
因为单薄，一落地就碎裂
风一吹，无影无踪
喜鹊在柳树上落户
一对新人的乔迁之喜
一位房东的迎宾之喜
一片静吃过定心丸的生动之喜
在绿意的开发区，温暖的制高点
一对喜鹊，厮磨着，选材购料
装修刚刚交钥匙的婚期
替一株更年期的垂柳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左邻右舍恭贺，所有枝条眉开眼笑
镜头从剪辑后的想象里推过来——
冻龄的披肩发，头顶箩筐，信步春风里
筐内，坐着蓝天和她的外孙
事实则俏皮如此：不久
巢上枯枝纷纷萌芽。几根黄嘴角的柳条
探出头来，叽叽喳喳，用童声
为近处正开脸的红玉兰配音
鸡毛掸子
浮尘不过是鸡毛蒜皮
很容易擦拭。窗几净，她静
某天，我让她擦洗轿车——
一辆进出过屠宰场，殡仪馆的车
一辆往返过拘留所，信访局的车
一辆采编过聋哑学校，养老中心的车
看着清水在手里一次次变浊
她陷入了超前的感伤
连续数天湿漉漉的
怎么拧，也拧不尽自责
春天的马蹄
风拽出它盘在雕塑里的行程
雪松开它卡在硬度里的蹄声
一匹马，带着虚拟的闪电
跑过纸上的草原
我不是手执长戟的百夫长
无法跃上雄心陪它一道返回凉州或玉门
即使半个树冠给出点赞手势
一群好心的云朵在示范奔腾的雏形
作为知音，我至多
赠送几个意象作为蹄铁
预祝它回音清脆，顺利抵达歌行体的边塞
毕竟，它打喷嚏我咳嗽
同样是内寒的病征
或许这已经仁至义尽了
在多元的春天，一棵碰瓷的小草
足以把任何不带修辞的蹄声缠出歧义
竹笋跋
我见过这样一根竹子
立身在多年前的操场上
为开始发育的小学示范高度
国旗在耳畔呼啦啦地飘
云朵白得快乐，天空蓝得纯情
我也见过这样一批毛竹
下岗后走进蔬菜大棚
在中年的断崖上为失落感筑路
硬是把三十多节疼痛，勒成三十多节自警
每一棵蔬菜都认作偶像
端端正正地绿，没有谁举重若轻
我曾推心置腹地，与他们谈及锋芒
谈及少年老成与凌云之志
这些不同血缘的兄弟
一个个神情茫然，空洞得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惊蛰
白鸭试水，白鹅引吭
水底几朵白云揉一揉眼睛
眉睫从一场雪里展开。水仙，杏花，玉兰
还有学走路的荠菜，练习用流行色垄断春风
与去年不同。去年花瓣悲伤过度
先后在服孝期间病终
今年的白，是婚纱的白，嫩肌的白
开场白的白，真相大白的白
蜜蜂逸兴遄飞，蜘蛛网上点评
造化单一却胜过燕子为柳梢割的双眼皮
怎么看怎么上镜
想起去年的鬓白，已成为今年鬓白的原型
我内心苏醒的青兽，止不住一阵悸动
废水管
它死了。腐朽
从一块老年斑开始
漫向曲直
作为输送者，横竖是奔流
流本职的水无碍，流衍生的汗与泪无碍
流业余的血也无碍
有碍的是露出底细，它——
不该流淌散发异味的魂灵
现在，一根新水管
正俯在它的品德上哭泣
像自况，又像自赎 |
发表于 2021-3-14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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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4 19:46
发表于 2021-3-14 21: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