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辩（组诗）
致良知
——给王阳明
说什么，也要到栖霞山阳明洞看看。在贵州十年
忙着修桥补路
只有离开的那一年
专程赶往。终于，得偿所愿
一目十行。记下王阳明的生平简介
一个人，被宦官诬陷
被同僚疏远
被皇帝流放
多大的事？自古文人
都能扛得起
龙场驿的雪花，有小号的白
她们“自计荣辱得失
俱能自化”
雪地，适合积攒，也适合雪耻
一场雪的厚度
真的，对你不薄。三年龙场悟道：雪花，是天空
郑重
写下的判词
2022.1.28
名词的重量
——致白起
我们需要继续修行
小心地避开战火和有报复社会心理的人群
用梅雨季节冲洗家仇国恨
有一所房子，五笔打字高歌
向英雄致敬！你一生，征战三十多年
攻城七十余座
仅长平一战坑杀二十多万人。在这些大数据里面，要是有自己怀恨的人
想想，都痛快
“一将功成万骨枯”
历史不嫌吃相难看。但，一直为后世垢病
不要把责任推给时间
好杀人的人，別人反手
也能杀你。你最终被赐死于杜邮。从王朝的牌面上
提前出局
（感觉委屈么？
人最公平的就是都会死）
四时，备好祭品
在祖国的版图统一的进程中
史书，厚到压手
横竖都减不下你的姓氏
或一个名词的重量
风波亭的雪
——致岳 飞
比喻是一柄防身的匕首
此刻，杀人的心我都有。南宋的官场
真的都是睁眼瞎
小心地掸去心尘
掸出三十功名扛起的精忠报国
和挥戈北上
一朵心结，遭遇风波亭的雪，冻死你的姓名，留下不朽的梦想
至今，叫岳家军在电视剧里
同金国天天厮杀
一曲《满江红》的遗韵
挑起宋词的风骨
手书《出师表》
让古今多少人高山仰止
落魄神州，在岳王祠前抓石留痕
“有多少人的冤屈
生前未能昭雪
死不瞑目”
2022.1.2
山水，是人间的广谱抗生素
——致柳宗元
愚溪、朝阳岩
芙蓉馆，永州八记都已踏遍
好山水尽在流放地
“来生，做个中西医
或旅行家”，远离政治。手捻须髯
绕开官场上的潜规则
用一页端正的小楷
手抄三言二拍的秘方，张贴在大庭广众之下惠及乡邻
“口服一座山
煎一碗南岸的水声”
食补三个疗程
山水，是广谱的抗生素
可请吴谨言在东方卫视上代言
“山水，是用足剂量
孤独的解药"
私淑古今贤
——致司马迁
我们提前接站，隔着朝代把手伸到西汉
“欢迎您，再来江洲”
宫刑或耻辱
不过是人生旅途的行李
一时粗心大意，竞给落下在高铁的位置上
德化楼，今夜
订好包厢，排场
屈原、苏轼、贾谊、左拾遗，赶来给您接风洗尘
酒要上宣酒
茶，就点本地的云雾茶
从酒席上出来
我们再到路边摊上吃烧烤，喝扎啤
围炉夜话。彼此的内心，仿佛《史记》里的每一排汉字
反复扎紧篱笆，谨防
自我流失
“汉之得人，于兹为盛”
仰慕您躬逢汉武
盛世，师承董仲舒、孔安国，古今贤士
结识贾嘉、公孙季功
冯遂、李陵之祸
一滴水声能融入洪流，也能拔出腿
远离合唱团
深巷明朝卖杏花
——致陆游
开心的事，都挤到这一天里来了
北宋留下的烂摊子
搁在谁的手中
也是烫手的山芋
文人的脸，长在驿梅的
气节上。沈园、天山，一生起起落落。大丈夫做事
不拘小节
向来，不会低头
或注释那么多
把口袋中的铜板，统统倒出来当作酒钱
三月的庭院，有人主动离开
有人，被扫地出门
乐得见这种事
风呼啸
——兼致袁崇焕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谈论人生和理想主义了
庆幸的是我们生在当代
如果，活在宋朝
或者明末，遇见昏君
昏官，只要一次就能毁掉
我们的一生
三千里辽东
依稀，将军还在山海关上
巡防。再坚固的长城，也架不住风声的反间计，背地里掏空自己
人间，自带谗言
正直的人容易落难。更多的落井下石
凌迟，都是民族丢失脚本的悲剧
盛大的雪盲
紧缠其后。皇权，受尽屈辱的历史
仿佛，提着珠心算
在给正义的锋芒
——买单
2021.12.26
登筹边楼
——致薛涛
必须请上薛涛、王羲之、雁飞，我们四人
一起同登筹边楼
必须向游客借道。请王羲之援手
用行楷，抄写一遍
薛校书的诗篇《筹边楼》
挂在风光或鸟鸣的钉子上头
必须请秋色停顿一下
让雁飞大声地朗诵：
“平临云鸟八窗秋，
壮压西川四十州；
诸将莫贪羌族马，
最高层处见边头”
必须摇头，必须摆手拒绝
此处不写诗，不填词
大家垫起脚尖
一起见证，共和国
边关的安宁。然后下楼吃饭睡觉，风呼啸
2018.7.28
沉默的口琴
——致唐琬
“怎么说呢？才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
刚刚我将你在人间吃过的苦头
亲自也尝了一遍。
你从南宋寄来的《钗头凤》
忘记填写邮政编码
但我还是收到了
读后能够背诵
每个句子，都像关上窗户的绿皮小火车
沿着我备好的窄轨铁路
来回地寻找——它的站台
春天的旅程
我们都是沉默的口琴，“与理想的爱情
再一次百口莫辩
2019.7.7
且介亭
——致鲁迅
不像醉翁亭，陶然亭，这亭、那亭
有幸，占着一块国土
或风光，死不丢手
只有“且介”亭，有意省去
“租界”的部首
省去地址和邮政编码
省去榫卯结构
小瓦、题匾
省出西窗，留给杂文
省出楹联，留给道义
将一座新亭，筑在口语中
先生单独地留下“且介亭”
占据四万万同胞的心头
和作品集的封面
置顶的大字，像接头的
暗语或江湖上的黑话
放在新华书店内，引来读者进进出出
2018.4.3
辞庙日
——致李煜
江山难养
犹如网络写手
喜好穿马甲、抛头露面
五千里南唐：一幅画的体内暗藏高贵、白蚁、战火，攻城掠地
先是丢失卷轴或疆界
丢失江北、金陵、意志，丢失一队宫娥
再后来，在毒酒的后花园里
将国主丢失
古寺，夜读。想起做人，就做李煜那样的男子
左手拥抱美人，右手拥抱忧患
内心的兵马，提起杀良将
自毁长城的宝剑
在江山和宋词之间学会取舍
懂得委婉
2012.4.11
过榜眼坟
——致戴名世
在孔城老街，我逢人就在打听
戴名世的墓在哪里
不敢像先生当年摘抄
——《滇黔纪闻》那样
一字不漏。我将略去先生的生平
把榜眼坟抄下来
“120平方。座东北朝西南
坟前有三排拜台
位于清水塘村南山”
端午节，空着手来了一趟
也不能白跑
就留下默哀三鞠躬
临走时，抚摸先生的墓碑
抚慰一颗遭参劾
以“大逆”罪被杀的心
碰不得，先生的坟。像小时候
见过的火药纸
202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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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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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30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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