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的另一面（外六首）
我总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
跑
一见我跟来
别人就一哄而散
我就紧跟那个跑得最慢的人
直到他把我甩出老远
我才转跟
相对跑得最慢的另一个
跟来跟去
我发现
并不是我在跟别人
而是我在驱赶
所有离我太近的人
夜半，去看马的孩子
马灯悬在孤立的杆子上，懒散地亮着
狭长的饲养圈，中间明，两边暗。
饲养员悄无声息，隐匿起他佝偻的影子
夜风絮絮叨叨，咀嚼着几声反刍
一匹高头大马，警觉地把大长脸探出马槽
一个城里来的孩子说：打个响鼻，打个响鼻
高头大马凝重地望着你，一眨眼你就掉了进去
幽暗的饲养棚深处，凌乱的星斗探头探脑。
在彩云之南
远处的那片阳光
像一只大金雕
一会儿飞向一个山头
一会儿又飞向另一个山头
彝人住的寨子
像一只花雕
也一会儿飞向一个山头
一会儿又飞向另一个山头
有时一金一花
两只雕
一起飞向一个山头
大巴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
追随了整整一个傍晚
大巴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
追随着
飞过群山的兔月
复燃的灯泡
一个超期服役的15W灯泡
内部断掉的钨丝，又一次被左右摆动
重新搭接在一起。它起死回生的生命力
一改以往的面黄肌瘦，将小屋映照得格外雪亮
它霎时间的辉煌，终将陷入漫长的黑暗
但并没有像以卵击石那样，愤愤地撞响一堵南墙
它腹中的钨丝被清水溶解，两条小麦穗
在沉寂的年月里，圈养起一线生机
有谁知道，那两条小生命最终游离至哪里
如今，它腹中的煤油，再次将一丝念想点亮。
老宅
它的童年是簇新的
充实的
活泼的
也是极为短暂的
空
然后一点一点斑驳
残存塌陷
才是它漫长而完整的一生
它安身立命的那片风水宝地
最好永远不被谁看中
它的生命才可以更长久地存活于世
任何人为的破旧立新
都是它的夭折
那阵风
你带着你的某段时间
留在别人的画面里
你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起身离开
许多年后。你在某个展厅的某个画框中
偶然与失散多年的自己相遇
当年，从你头发蓬乱的走势上
刮走的那阵风，仿佛又重新刮了回来
你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稀疏的白发
你掏出手机，是想将那阵风
吸附进手机内部，还是想翻拍下你自己？
你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某位大哲人所说的
在自身中显现自身。
影子
一个人的时候
我的影子就是人的影子
只要有光
它从不脱离于我
一旦让它看到一群影子
它就蠢蠢欲动
拽着我投奔它的同类
从不吝惜
淹没它自己
为了始终保持它像个人的样子
每遇成群结队的人群
尤其是“整齐划一的队伍”
我就绑架着我的影子
一道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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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1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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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2-5-25 10: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