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讲灵异故事（外六首）
连日来，小店打烊后盘点进账
总是发现，一堆纸币里混杂着几张冥币
店小二仔细回忆，进店的每一张面孔
每到黄昏时分，就会出现一张漂亮女人的脸。
翌日，店主特意嘱咐店小二：
漂亮女人再来时照常售卖，
只需把她递过来的纹银，捏在手里。
天色越来越黑。店主和店小二
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纹银被冥币化。
母亲离世已经二十多年了
她生前道听途说的灵异故事依旧被我耿耿于怀
我真想在那条记忆中的旧街道也开一家小店
日日向外张望黄昏
母亲会不会，也变作那位漂亮女鬼？
昨晚母亲托梦说：已经很久没有收入了。
2022.6.28.
钟声
其实是杵
在释放束缚自己的年轮
一圈又一圈
向千年之外的万水千山荡漾而去
一根杵的长度
与年轮的密度
决定钟声的旷远与浑厚
其实是一棵被砍伐多年的树
提着悬而未绝的重重心事
面对怀抱中空的梵钟
一下接一下
磕碰自己的木头
是为走向远古的草木布道
还是为亡灵
超度？
2022.6.21.
探头探脑的驴
两只灰色的长耳朵
将一张拉长的驴脸提出窗口
引人注目的是
两只驴耳朵的来回摆动
忽视掉屡次逃逸后又屡次折返回来的蚊虫
假如你在归乡的路上
你只能听到被起起伏伏的丘陵
将上气不接下气的驴鸣
阻隔得忽高忽低
而想象不到牠
已经将驴头连同牠的长脖子
探出窗外
2022.6.20.
扶秋
山洪暴发过后，我拖泥带水
赶往天梁脚下。鱼鳞坑不堪一击，纷纷决堤。
高过一人的红高粱，无一不匍匐在地
保持着泄洪态势。所有拔过节的都倒下了
只有我一个老汉站着，捶胸顿足
一想起往日青黄不接的村庄，结队逃出太行
我就不由自主，一次又一次弯腰
一一将他们，搀扶而起
让山洪逃荒去吧，我决定留下来
等着红高粱，重新红遍天梁。
2022.6.19.
那时
夹在某页与某页之间的那什么
还没有被发现
一叶扁舟
仍未产生划向后湖的想法
黄昏的风
还未吹来天边的那两片火烧云
郊外的雪地
尚在即将到来的冬季等待
远道而来的脚印
走在铁道线上的续棉国防绿
还未敞开怀抱
拥抱抖动不停的初遇
2022.6.18.
吃黄瓜的母亲们
地铁从乡下的地界经过
一种专属于城中村的气息实时搭乘上来
在通往月亮湾的地铁2号线上
刚刚安顿下来的母亲们对坐在一起
每人往嘴里塞入一根黄瓜
大口大口咀嚼的同时
谈论着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话题
经过改造的老人手拉车
以三支步枪互为支撑的方式立在一起
仿佛也在窃窃私语
绿皮火车经过彩云之南
母亲们像古代采药的毛女
从一个途径村庄的小站准备赶往另一座村庄
她们各式各样的箩筐围坐在一起
箩筐里的野花
像大山里的小女孩相互簇拥着
其中的一个小女孩像花朵中的一块补丁
额头上沾着的露水像大针脚
坐在候车椅上的母亲们
不吃黄瓜只咀嚼紫色的高山胡萝卜
2022.6.17.
像一道闪电
大雨过后
高原上的土林如众神沐浴
一尊泥菩萨与自身决裂
一半躺一半立
受惊的鸟以为从簇新的断崖处
发现了闪电的藏身之所
出村的小道羊肠
多歧路
风中的月光白于白骨
每一道闪电都从它们身上
获得过归属感
依山而建的村庄随处可见
根赤裸
白森森
2022.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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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6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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