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

水一石

——纪念一场远去的学生运动

诗/一石

游行人群中有一只山羊。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

没人关心。山羊低头走着，

不喊口号，不披标语，不举拳头。

他一边走，一边长出胡子，胡须尽白。

他们从一座纪念碑出发，踏过广场，十一月的太阳晴朗寒冷。

只有山羊穿得厚，不抡袖子，不光膀子，

他边走边长胡子。游行的人群声嘶力竭，

他们的嘴唇翻动一次，城市的玻璃就重新刷洗一次。

沿途商店大开，超市喷吐着饮料和罐头，害怕出门的男人女人把脸堵住窗户；

北风是一根绣花针穿透每个人的耳朵，一个消息流传着：解放。

山羊只是走着，不取罐头，不回应夹道的人群，

不作英雄的表情。他边走边长胡子。

警笛射中鸽子的翅膀，人群丢手丢脚四处逃散，

撞上带帽子的人。东西南北推来四座城墙，天空中

火箭引爆形成乌蓬，急急地罩下。监狱宣告落成。

山羊站在人群中央，仰面怒吼三声，

游行的囚犯随即怒吼三声，人群随着声音的台阶拾级而上，

掀翻头顶的乌云。十一月的太阳晴朗寒冷。

五排机枪开始扫射，害怕出门的人躲在窗帘身后，

子弹从他们耳边夺走喊声。

北风是一根绣花针穿透每个人的嘴角，一个消息流传着：沉默。

山羊稳稳地站在人群中央，仰面怒吼三声，

剩下的囚犯随即怒吼三声了。他们在声音中继续游行。

电话等候着最后的命令，辣椒与火药已准备就绪。

监狱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是一只山羊。

游行开始的时候，他还年纪轻轻，

他边走边长出胡子，他已经垂垂老矣。

墙外的火炮张开大嘴。

最后一个人是一只山羊。他按下脚步，

在想象中踩着没有栅栏的牧场，野草油嫩，十一月的太阳晴朗寒冷。

北风阵阵像一口巴掌催他撒腿奔跑。爆炸带来最后的消息：

墙壁已经破碎，黑夜来临。山羊按下脚步，

踩在他心中没有栅栏的牧场，

看见他的脚掌在黑夜里圆睁怒目朝地平线撒腿狂奔。

林溪

在想象中踩着没有栅栏的牧场，野草油嫩，十一月的太阳晴朗寒冷。

水一石

林溪 发表于 2012-11-25 17:48
在想象中踩着没有栅栏的牧场，野草油嫩，十一月的太阳晴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