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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诗歌会客室——杨平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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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跨越海峡的诗歌对话
                       

                                 李拜天vs杨平


李拜天:杨平先生好,为了这次访谈,我们以文字的形式通过邮箱进行过多次的交流和沟通,最终才得以顺利进行,从这个小小的经历可以充分说明,文字是有局限性的。这有点象我们写诗,语言虽有局限性而我们又必须通过语言来进行,想来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世上有趣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以后再讨论。咱们言归正传,回到这次访谈上来,无论大陆或台湾,就诗歌来说相互之间是缺乏了解的,起码说了解的不够全面。这或许和空间的障碍有关,或许和不同的文化环境有关。距离有时候可以产生一种张力,虽然这种张力不一定和好奇心相关。但台湾诗人的创作经历和生存状态大陆诗人还是很希望知道的,今天趁这个机会,您就谈一谈你的你自己这方面的情况吧,权做您对以往创作的一个小结。

杨平: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我个人创作已逾四十年,这点由我收录于早期诗集《追求者》(1975)与《探索者》(1976)里的诗可看出,其中最早的一首写1972。那正是六十年代,也是20世纪最有活力的时期。每个人都是时代产物,沙特的名言:「在奥许维兹集中营之后,文学创作还有什么意义呢?」已渐渐被人搁置一旁,从二战后的反思到重新振作,台湾也一步步走出「白色恐怖」的阴影,社会有秩序,由农业开始一点点转型为工商业,大多数的百姓都上了轨道,民生安居,民主稳定,大多数的创作者也是如此。来自大陆的「诗坛三老」结合了那时的年轻诗人,打完了第一波的笔战,「新诗是不是诗」已不成问题,而台湾最重要的几个诗社,也纷纷成立。在此背景下,我个人虽是少年,却很幸运拥有一位喜欢文学的父亲。家父自小念私塾,虽不比五四那些大师,也有相当深厚的国学底子。我说五四,因为家父正是在「五四」翌年考进北大哲学系,自也深受那时代的新思潮影响。他交融新旧而形成的书生气质,从作人到兴趣走向,都深深影响了我。他一生清廉自恃,日常生活简朴,写古诗仿陶,写散文以游记见长,来台后不久便出过两部书,《游赏文萃》与《一峯游记》,其中如《阿里山五奇》等曾被收入中学教科书。若说,六七十年代是一个勇猛精进的时代,也正是我吸取养分,第一个「磨剑十年」,当时虽然我也大量的阅读了翻译过来的西方名著,表现在创作上的,主要还是对「古典中国」的迷恋与缅怀。经过多年酝酿,1987初版的《空山灵雨》可说是我此一时期的代表——包括1990「北京人民文学」的简体字版——二十多年来几经修正出了四版,也引起两岸的注意和讨论(正式论文便近三十篇)如今看来,真正满意的诗作并不多,希望自己还能继续进步的写出「新古典风格」作品。对「新古典风格」的探索若是我诗歌创作的第一阶段,继之出版的《永远的图腾》、《我孤伶的站在世界边缘》或可视为第二阶段,展示也呼应着八十乃至九十年代的若干前卫诗风。随着时日推移,一方面多次出国,一方面两岸也开通了,我很自然的开始往更多更广大的角度巡视。这些也都反映在随之出版的几部诗集里,有对时代的关怀,也有旅游的经验,包括了对大陆的默默吸收。也因时代的频率变动太快,既与我生就的气质格格不合,创作陷入低潮,也因此加强了我的内观与自省,后来出版的《内在的天空》,便是此一过度期的见证。待进入21世纪,台湾有一年因新型病毒的猖獗,使我举家南下,在中部山间友人家足足住了两个月,山中的清新再度激起我的创作火花,前后长达两年,也让我迈入诗歌的第三阶段,同时开启了其他文类的创作。直到今日我仍相信,只有结合古典中国的养料,才能创作出属于我们独有的作品。无论是诗或小说,绘画、雕刻、电影或其他艺术,无不如此。


李拜天:我们知道你曾经获得过时报文学新诗奖、优秀青年诗人奖、李白诗歌奖等海内外十多个奖项,在众多奖项中,你最看重的是哪个?

杨平:我之最早获奖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那时年轻单纯,也许奖项有大中小之别,就我个人来说都是一样重要。所谓的「磨剑十年」,最初几个只为了证实自己创作程度如何而参加。后来越来越被动。换言之,不仅对诗歌的认识已深,知道创作的终极价值与乐趣其实还在创作本身,同时对得奖的社会意义也有所认知,明白除了少数一两种「成就奖」,是对长期耕耘者的肯定与尊重,各类奖主要在对年轻人或初期创作者给予鼓励,便不再参加。写诗是一辈子的事,得奖是路上的插花,让风景不致太单调,也让自己感觉不致太孤独。


李拜天:对你的获奖作品,你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最好的作品?大陆近几年各种诗歌评奖非常多,而且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我想知道台湾近些年诗歌评奖方面是一个什么状况。

杨平:当时当然是拿出自己较满意的作品参加。像「坐看云起时」等一束诗,便是得「时报文学奖」的作品,当时喜欢,如今仍喜欢,可是已不太满意了。关于奖,我再补充两句。由于随着年长,诗作诗观都有所变异,后来被邀请当评审,从最初到两年前,虽外界的气候时有变动,我觉得奖就是奖,评审也只是评审,只要大家都热爱诗,遵从游戏规则,实质状况都差不多。奖多意味着重视者多,一半是社会现像的反应,未必是坏事,但对创作者而言,诗与文学本身的精进才更重要。


李拜天:你的诗作在中国诗歌流派网贴出来后,有的诗友说“台湾人的思想观念比大陆更传统一些”,还有的诗友认为你的作品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面对大陆诗人的各种看法,请杨先生说说你自己的看法。当然自己谈自己的作品是最难的,但作者与读者的观点碰撞,或许更能探讨出诗歌的真谛,或许这次探讨不一定会走那么远,但为什么不进行一次有意义的尝试呢?要知道很多时候,一些不经意的尝试,或许就是一次意义非凡的创举。

杨平:你说的非常好,「一些不经意的尝试,或许就是一次意义非凡的创举。」我相信这也是绝大多数创作者,自然而然会面临的一种挑战。数十年来,我个人的诗风因此多变,其实也只是呼应内在的呼声不断尝试而已。前面已稍稍题到我的诗集,在此进一步说明。我的《空山灵雨》属于「新古典风格」,自给人「传统」之感,名学者谢冕在此书大陆版的序中认为,这当是「两岸异同的互补」,我觉得说的很对。后来的《永远的图腾》则反映出八十年代的前卫精神,两者乍看的确落差很大,以致伊沙在一篇论文中宣称看到了「三个杨平」。接着我又出版了多部诗集。我个人对出版诗集有自己的作风,即是要有一致的主题性或风格,像《我孤伶的站在世界边缘》是十四行诗,《处境》表达对时代的关怀,《内在的天空》是融合了禅与宗教的「灵修诗」,《云游四海》是旅游诗,《独行的歌者》的主题是青春。我相信未来还是会以这种方式结集。像今夏我便会出版一部「诗文选集」,一方面是献给去逝四十年的父亲,一方面也是弥补这些年来未能同时出版其他文体作品的遗憾。当然,这里强调的是诗集,不完全等同于创作历程,刚才说过,单就诗歌而言,我也经历了多方探索,直到今日,仍是进行式。我想这当是古今诗人的共同体验吧。


李拜天:你几十年的创作生涯中,写出了大量的优秀作品,出版了《空山灵雨》、《永远的图腾》、《处境》、《内在的天空》、《独行的歌者》等十多部诗集。如果让你向大陆诗人推荐一本自己的诗集,你会推荐哪一本?

杨平:由于我每部诗集都有自己的风格与题材,我实很难推荐任何一本,那会让人误以为是「代表作」。若从喜欢的角度,我宁愿让读者自己去决定。若由认识作者的角度,我只能说今夏才要出版的《记忆纹身》可能是目前较适合的选择,因为此书收容了已出和未出的十部诗集选,另外还有散文、小品、随笔、小说和极短篇等等。横排,约四百页,内容还算丰富,很希望能在大陆出版,一方面分享,一方面更期待指正。


李拜天:我们知道大陆的出版现状和台湾有所不同,你能谈谈台湾诗歌的出版现状么?

杨平:台湾诗歌从市场角度来看,除了极少数几位当红名家,这二三十年来可称每况越下,出版社的接受度越来越低,连有话题性的《年度诗选》都已停摆多年。我当年一部诗集印一千册,到2011已缩了一半,若是自费,出版商会善意建议「印个一两百本」即可,可说一直都在谷底。令人叹息。就我个人的听闻与亲身体验,台湾出版界的文化人越来越少,尽管官方的龙应台在努力的推,整个社会氛围往功利化的走向是很难转折了;也许大陆的情况好一些?


李拜天:这些年你来过几次大陆,回过几次故乡?你觉得现在自己更象一个故乡人还是台湾人?

杨平:我自1988夏首次返乡,曾不间断的年年来大陆,至少十年每次都来两个月。但是大陆太大了,我见闻的越多,便越不敢说自己了解。待进入21世纪,因为婚姻和子女,我来得少了,这五年更因家母年迈来得更少。不过,我总认为,诗人有祖籍,但更该有胸怀「无国界」的超时空气度。像李杜,既是古代中国的,不也是今日全人类的?由于我父母都是大陆人,北方人,所以在我的血脉深处,总视大陆是我的原乡,这点是毫无疑问的。尽管大陆友人把我归类为台湾诗人。我是土生土长于台湾。这两种说法都对,但更正确的当是两者的相融。这是「地球村」的简单现况。不管怎么说,像里尔克是德语诗人,我是汉语诗人。


李拜天:既然你认为孤独的创作是和灵魂最好的对话方式,假使你一直生活在故乡,没有远离故土的那份孤独,你的人生是不是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会不会或许就不去搞创作?

杨平:是的,孤独是我气质的一部分,所以是原生的。经过多年观察,或可能也是一切艺术家艺术灵魂的主要元素。对日趋急促喧嚣的现代人言,凡与孤独相关的,几乎都成了生活中不可多得的小确幸。像漫步、赏花、阅读、书写、通信、交友、恋爱、衣食住行,莫不如是。我们活着,却日趋急躁与麻木;加上手机与网络的流通实在太方便,连与自己亲人对话的时间都少了很多。这种普世现象已让有心的灵魂几乎个个都生出「远离故土」的疏离感,自觉如「异乡人」。在台北的视台北为异乡,在北京上海西安的视所居住的地方为异乡,每每要到远离或失去后,方会珍惜怀念。我听不少人说现代人已失去了灵魂,也听一些诗人说今日诗人根本没有灵魂。这都同样令我难过。我曾和许多诗人不断为此写诗、在网上留言呼吁,若此时是诗的盛世,我们的声音可能会更有力些。我的幸运是生在还有灵魂的时代,能让我怀着一份诗心,一颗像「小王子」那样的天真心走来,并为了保持这份纯真,我努力的让自己活在都会边缘、红尘边缘。如今,我已在小小的台北湖滨住了四十年,虽没西湖那么美、洞庭太湖那么大、充满了历史感,我仍视为幸运的一部分。我的孤独,或会因不同的人生环境展开不一样风貌,一颗与生俱来的诗心,当不致有任何改变。这点,我很确定。


李拜天:作为台湾《创世纪》诗刊的主编,你对这本诗歌刊物是最有发言权的,你能谈谈这本诗歌刊物的详细情况么?她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诗歌刊物,她在台湾诗坛处于一个什么位置?还有很多诗人也很想知道,台湾诗歌刊物的一些情况,麻烦你能简单介绍下台湾诗歌刊物的一些历史和现状么?

杨平:从1954创刊至今,《创世纪》近四十年来都可算台湾最有影响力的诗刊,这当为不争的事实。十年前,受「文化局」继「云门舞集」后颁「文化贡献奖」,今秋满六十年,也当名列「金氏世界」纪录的最长寿诗刊了。我很幸运,二十多年前由洛夫亲邀入社,有十多年都是最年轻的一员,也加入编辑,亲身感受到《创世纪》的草莽气质与向心力,发光发热;也眼睁睁看到这份诗刊,为了拒绝钙化而作的种种努力——虽然令人不舍,我想,这大概是任何一份刊物都无法避免的趋势,只是有长有短,有快有慢。
台湾诗刊的重要性与文化的起伏是一致的,只是在六七十年代,诗人是台湾文学乃至文化界的领头羊。诗刊的精采和影响自然可见。八十年代随着「新世代」崛起,诗歌扩大进入新的领域,也是诗刊最缤纷火红的时期。有一年,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就出了五十种诗刊。包括我曾主编的《新陆》与《双子星》。可惜的是,随着影响日减,渐渐缩限于诗界本身。待计算机和网络渐渐而加速的出现,世纪末有了「网络诗人」一词,也意味着诗刊和纸本刊物的落没。这时所谓的三大诗刊,《现代诗》和《蓝星》都终止了,较年轻的《秋水》与《葡萄园》也在进入21世纪不久,各自结束了风华的身姿,只能让《创世纪》、《笠》、《大海洋》、《台湾现代诗》等等寥寥几种领风骚了。可喜的是,近十年来,又有若干诗刊,像新旧诗体并存的《乾坤》,像年轻诗人发起的《好烫》等等,无论长久多寡,每每能跳脱传统诗刊(面对这些屡有创意的诗刊,昔日先锋如《创世纪》,也只能被归类为「传统」)的思维,走出自己的风格道路。我虽不清楚大陆新诗刊如何?相信两岸都有这等令人亮眼的诗人与诗刊传承与创新。


李拜天:我们知道你是台湾诗坛非常重要的诗人,我们还想知道台湾近些年来重要的诗人都有那些么?我指的是台湾诗人中你认为重要的诗人,而非目前大陆诗人眼中的台湾重要诗人,或者换个角度说,你认为台湾诗人中重要的诗人有那些,如有可能,请尽量简单介绍一个他们的创作或诗歌。

杨平:是的,我很愿意介绍优秀的台湾诗人与此间诗友分享。多少年前,我形容1949以后三四十年的台湾诗坛,或整个文学界兴盛如汉末魏初的「建安」,那也是一个文学灿烂的时期。当然,是不是都需要历史来判断,快的话,当在几十年内能证实。但在此我只能就一己之见,提供几位我所喜欢的台湾诗人。他们在我眼中都是非常优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想跳过前代诗人,他们也都大陆诗人眼中所熟知的,如周梦蝶,洛夫,痖弦,杨牧等等,在六十年代他们就被列入所谓的「十大诗人」。我要介绍的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杰出诗人。
首先是杨泽与罗智成,他们都是1954的。在念台大时就已崛起。杨泽的《蔷薇王国的诞生》、《彷佛在君父的城邦》,我个人十分喜爱视为经典,这也让我想起,杨泽赴美留学时,传出放弃诗的消息,我曾去信关怀,也得到他的热诚响应;很希望这位当代「韩波」,能像爱诗的我们那般看重自己的诗,让大陆诗人也有机会一品。罗智成则是一位风格独特的诗人,又会画能设计,今日台湾(听说)有若干年轻诗人称他为「教皇」。这并非好事,我怀疑罗智成是否喜欢。但不论怎么说,他的作品都有一种特殊魅力,能强烈到让喜欢的人崇拜。他著作不多不少,最具代表性的可能是《光之书》,我很高兴自己拥有他的原版签名,哈,这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有的版本。
最出名的女诗人则是夏宇。她的《备忘录》和席慕蓉的《七里香》,郑愁予的诗集,可能是台湾最畅销的三位诗人。其文字俏皮机智,有独特风味,后来出的几部诗集,都相当前卫,设计也大胆。
另有「三陈一苏」,苏绍连陈义芝陈黎陈克华,都是各有风格各领风骚,相信大陆诗友也不陌生。苏绍连以散文诗见长,和已逝的诗人商禽都是这种诗体的代表。陈义芝的诗风抒情,有段时日,与我的《空山灵雨》气质很接近。他的文字非常流畅美好,是一流的抒情诗人。陈黎和另一位(年轻)诗人(我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可算八十年代前卫诗的代表,当时写这类诗的人很多,我也曾受影响,坚持到今天的只剩陈黎了。印象中,他也和杨泽罗智成都是台大一个诗社的,像西安的徐江、伊沙、侯马、一个宿舍出三个获「桂冠诗人奖」,都是可遇不可得的美丽机缘。
另外还有「鸟人」刘克襄,他是多产作家,也是优秀诗人。这些年举办「台北诗歌节」的鸿鸿,虽和杨泽那般有才,可惜目前只出了两部优秀诗集。还有孙维民,他几乎得遍了各种诗奖。还有詹澈,他可称「诗界的黄春明」,写台湾诗的代表。
  年轻一代的我接触不多,一时只想到两位,一男一女,鲸向海与杨佳娴,都是七十年代后的优秀诗人
当然,台湾的优秀诗人不只这几位,我没提到的还有不少,像罗叶与许悔之,沈志芳与奎泽石头,纪小样(他可是多产诗人)与王广仁,零雨和颜艾琳,等等等,但我只能提我眼前想到,较熟悉,并且非常喜欢的优秀诗人。
我也知道,我提到的诗人中有些也不为大陆诗友认同,这很正常,也是好事。无论如何,「耶稣的给耶稣,凯萨的给凯萨」,把属于历史的就交给岁月吧。

李拜天:由于语言障碍,不同国家的诗歌是很难相互了解、认识和阅读的,这时需要借助翻译者来进行。我们虽然不存在语言障碍,但由于时空和地理障碍,这无形中给海峡两岸的诗歌交流造成了一定的障碍,这时翻译家就失去了用武之地,而承担这一中间环节的一少部分人所起的关键作用,无疑是重要的,希望杨先生以后,多把台湾的好诗歌介绍到大陆来,也好让大陆诗人对台湾诗歌有更多的了解。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诗歌相互借鉴和学习,对于新诗的发展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基于同样的道理,台湾诗人眼中的大陆诗歌就目前来说,由于同样的障碍也是不全面的,虽不一定全面,但并不代表这种认识不具备价值和深度,有时候或许恰恰相反。我想问的是,你眼中的大陆诗歌是一个什么样子,有哪些诗人的诗歌是你看重的?你认为大陆诗歌和台湾诗歌存在着那些差异?


杨平:你的问题都很重要,只是未免太大,像上一题,我虽介绍了一些诗人,但完全没有引介他们的诗作,这样的介绍未免失之空洞。大陆的优秀诗人自然更多,我的片面之见可能用「挂一漏万」都不能形容,所以实在无法回答。
关于两岸诗歌的差异性,虽有二十年的阅读与编辑经验,我也只感受到若干皮毛。十年前,我应邀参加「两岸三地点烽火」,后来在民间诗人海上(一位可能大陆也不太熟悉的优秀诗人)的陪同下,在四川大山里,除了见识到「彝族」的「火把节」,睡在平生第一次的「牛棚」里,并在海上的介绍下,见到了「彝族」诗人发星(一位大陆更不太熟悉的诗人),他那充满山民的气魄、实验文本的独特诗风,真是令我眼睛一亮。
21世纪初,不久前才获「诗歌周刊」颁奖的诗人黄翔来台,他那激情强烈的诗风,与个人魅力,我让我不能不感动!那年,我曾与友人开车带他去台湾漫游一圈,他在日月潭裸泳的一幕,可说是很经典的镜头。
单就黄翔、海上、发星这三位诗人而言,他们彼此就有相当大的差异,而这等差异就今日看来,就像北京诗人不同于南方诗人,或西北诗人有别于东部诗人,历史与地理上的差异本是两岸异同的最大因素,也因网络全球化的趋势而有所缩减。
我个人在此提出一点,即是汉语在近百年来受西化影响下,所造成的不同程度上的区别,若较具体的说,台湾的「国语」和标准京腔的不同,或许就是两岸诗风的差异所在,很微妙,却不本质。当今包括我在内的台湾诗人在诗语言上,似较接近北京的部份诗人。说到这里,我想强调,两岸诗风的差异并不重要,因为那是必然现象,重要的当是,两岸和大陆的每个区域都能出现优秀的一流诗人,乃至大诗人,这是原点,当也是终点。


李拜天:从最近的相关报导中,我看到台湾地区现在正在实施一项台湾“诗的复兴”计划,请问你了解这个计划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这项计划的实施,你认为能为台湾诗歌带来什么?在过去几十年中台湾是否经常有类似的诗歌复兴计划?新成立的“齐东诗社”又是一个什么性质的诗社?

杨平:这是由台湾名作家,当今文化部长龙应台于今春,在台北一条老街,齐东街,一处老屋中成立「齐东诗社」,说以此为“堡垒”,推动台湾“诗的复兴”。她介绍了“诗的复兴”三年计划,包括培育新秀诗人的“诗的蓓蕾奖”、鼓励诗人前往海外游历的“台湾诗人流浪计划”,以及台湾诗歌节、翻译计划等。这些都很好,也是过去就在推动,只是如今强调在「诗与诗人」身上。我对作家龙应台佩服,对文化部长龙应台,虽然支持,却只能观望,毕竟这是长效行的投资,需要眼光、时间、与落实。她有眼光,可是两年后就换人了,是否昙花一现或被冷藏都很难说。若只是「三年计划」,除非碰上一个天才,短短三年便要开花结果,闭着眼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当然,也许里面另有奥妙。果真如此,便只是政客玩的噱头了。


【现场精彩问答整理】

樵野:请问杨先生,在台湾有没有“现代禅诗”这个说法?并请你谈谈禅与诗的关系等相关话题,谢谢
杨平:自当年周梦蝶以禅入诗以来,就开始了,杨牧和我也写过一些,
但要到洛夫写「金龙禅寺」(这该已是八十年代罢,详细日期也许南北兄比我更清楚^^),
才又一次引起话题;但限于诗人各自的气质,「现代禅诗」虽时有人写,但并未能像近年
大陆这般形成气候。
     为此,我很高兴大陆能重视这个题材。除了意味宗教信仰方面的开放与多元接触,
对躁郁气氛下的诗人也是有助修行的。
     禅与诗自古来便有许多诗人融合两者,既提升了自我身心,也更上层楼,开辟新境的
写出许多耳熟能详的传世作品,我们若能臻此境界,自有相乘效果,不是一般题材可以
比拟的。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过去我认识的一位诗友因太重视宗教信仰,反而远离了诗与亲友,
想来实在可惜。

白希群:杨平老师可以说是承前启后的一代,之前有余光中、洛夫、郑愁予、痖黙这些人,而在你们之后又涌现出了哪些年轻的诗人却不为人所知,您能介绍一下台湾当下诗人的创作情况以及主要的风格特点好吗?

杨平:謝謝稱許。
但「承前启后」該從整個大陸的「第三代」與台灣「新世代」的角度去看,才算有歷史意義。
你的問題讓我很難回答,由於台灣很小,這十幾年又從BBS進入網路時代,一個詩人除非不投稿,不貼文,又寫得少,是很難「不为人所知」的;這是這一代年輕詩人的幸運,但也因大量貼文的結果,
很容易被忽略,但這忽略,會隨著寫的多,貼的多,以及最重要的,寫的好,時間久了自然被人注意到。
悲哀的是,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容易發表的時期,卻也是詩歌最受輕忽的時期,也許就因如此,這十多年來寫的人多,冒出頭的少,也沒有足夠亮眼的作品讓人感受到一顆新星誕生,龍應台才會提出「詩的復興」罷

白希群:在历史上西子湖畔有一个湖畔诗社,汪静之、应修人、潘漠华、冯雪峰这波人被称为湖畔诗人,请问杨先生您自称为湖滨诗人是什么由来?与历史上的湖畔诗人有没有沿承关系?

杨平:在古今东西方都有「湖畔诗人」,主要因为地缘关系。
我也一样,自四十年前我由北县搬到北市的内湖,先住「大湖」再住「碧湖」,前后四十年大半生
和绝大多数作品都居于此,写于此,不仅如此,无论在「大湖」或「碧湖」,我家都近得可以
从窗内看见湖光山形,此处虽不比西湖媚麗知名,我想,自称「湖畔诗人」应该是很自然的。
当然若就气质上言,也与我喜欢的若干古诗人像苏东坡林和靖华兹华斯梭罗等,也有精神交流、
意气相通之处。
将来,我会出一部「湖畔诗选」的。

宫白云:杨老师好 ,全程跟读下来 。。非常精彩。。想请问杨老师两个问题
您对大陆的网络诗歌持什么样的看法?您主编的《创世纪》是否有意向刊登您认为好的大陆网络诗歌?


杨平:我先回答您的第二个问题。早在五年前,我便推出过「网络诗歌专辑」,从两岸到海外都有,约占12页,这是我当初争取来的,印象中,只刊出了4-6页,原因不少,其中一个理由是《创世纪》的来稿多到爆。
我很难过,也编不下去,后来便只挂个名。这十多年主要都是张默负责。《创世纪》没他的付出也停刊了。

「对大陆的网络诗歌持什么样的看法」也是个大问题。
我虽在「诗江湖」时便有加入,因为婚姻和顾家,中间断了几年,直到去年才因诗人黄兄来台,到我家帮我注册「博客」才算与大陆接线,因此真的认知有限,不敢回答。诚实的说,比台湾热烈多了,这当是好现象吧。


王法 :请问杨先生您近期经常光临中国诗歌流派网,您对【中国诗歌流派网】的现状有什么感觉和评价?对网站的发展有什么建议?
杨平:我因拜天兄之邀得知并注册,时间虽短,简单感觉当是相当的感动,台湾是不可能有此气魄的诗歌网站,所谓的有容乃大,只有容方可能形成风潮、撞击出优秀诗人。
我觉得,诗歌网站能做的,【中国诗歌流派网】十之八九都做了,当然随着发展与更多人加入,会有更充实的内涵。
只初步觉得,和相关艺术的连结与推广似乎少了些,以后当可加强。
另外,自由贴稿当然是大气的表现,在诗论方面或可主动邀名家高人一起来,当对初学者与有心提升的灵魂都有帮助。


杨士鹏:杨先生,我想请教您老生常谈却又是很多诗人难以定位和把握的问题:“到底现在在诗界里,看到不同风格流派的诗歌作品,用一个诗人的眼光,如何去评价作品的好坏?或者说,让您去评价一首诗歌作品,您会拿什么样的角度去评诗,好诗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杨平:我非学者,只能以诗人的眼光回答,也即是,不同风格流派的诗歌作品,自有喜欢或不喜欢此一流派的诗人认定。所谓的见仁见智本就是很主观的。像中国历来有人争论李杜谁是第一名诗人便是一例。
我接触,阅读,书写,表面上逾四十年了,虽大多数情况下对一首诗看一遍甚至一眼就可以主观的认为优劣,其实真的未必。
换言之,同样一首诗,隔上三五年,你或就会有不同高低的看法。
若硬要说一个,也有,我认为一首及格的诗至少应该是有六十分文字素养或文学程度的诗。
当然,这也等于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及格标准,或文字素养或文学程度。
我知道这个答复让你失望。其实,我也很失望。就像男女的婚姻,只有适不适,没有好坏对错。

覃可:各位老师好!来学习一下。想问杨老师一个问题:您是如何看待古体诗与新诗同时存在的现象?谢谢!

杨平:从千年历史的角度去看,这很平常,甚至,在许多时代都是好事。
一方面并存,一方面淘汰。这是自然现象。
像盛唐律诗走下坡后,到了宋朝,因为有苏东坡辛弃疾等等新诗人(词人)的出现,为汉语诗又开辟出一条宽阔道路。这也意味着,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声音自己的风格和姿态,当年,陈寅恪父亲陈三立被称为「最后一位古体诗人」,难道没有名?难道没有好诗?如今还有几人在乎呢?
这也许是他个人的悲哀,却是历史的选择,谁也无能为力的。




附:台湾诗人杨平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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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平:出生于1957年,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开始默默创作,以现代诗为主。出版的诗集有《空山灵雨》、《年轻感觉》、《永远的图腾》、《我孤伶的站在世界边缘》(1996获文建会出版赞助)、《处境》(2002获文化艺术基金会出版赞助)、《内在的天空》、《独行的歌者》等十多部诗集。曾获“时报文学新诗奖”、“优秀青年诗人奖”、“2002李白诗歌奖”等海内外十多项诗奖,部份作品被选入各种选集,译为英日韩法等多种文字。曾任「驻市艺术家」代表文化局赴澳洲雪梨作艺文交流,多次应邀参加各国「世界诗人大会」。曾为诚品书店“诗的星期五”主持人,“创世纪诗刊社”主编与副社长,主持《诗乐园》网站等。九十年代后期,希望通过不同的书写方式,表现广阔多彩更具深度的人生风景和生命观点,开始创作小说、和抒情、哲理散文。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他尝试以新视觉观点进行书艺创作;同时混合传统技巧,以新表演理念(结合哑剧、即兴演出、装置艺术等),或单独、或和友人在不同场地合作演出、推广诗歌的朗诵与表演行动。


附:诗人李拜天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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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拜天,诗人,专栏作家。上世纪70年代生中原,现居成都。有作品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扬子江》、《诗潮》、《诗林》、《中国诗人》、《北方文学》、《绿风》、《滇池》等杂志及《成都晚报》、《环球时报》《兰州晨报》等各地晚报日报都市报等报纸数千篇(首)发表。作品入选《2002中国年度最佳诗歌》、《2005年中国诗歌精选》、《2005中国年度诗歌》等多种选本。著有《深夜与词语交谈》、《前天以前》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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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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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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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15:4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诗是一辈子的事,得奖是路上的插花,让风景不致太单调,也让自己感觉不致太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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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领略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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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从中吸取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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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希群好,由于时间仓促,整理的出现了出入,谢谢兄指出来。已经改过来了!再次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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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謝謝拜天兄的整理^^辛苦了^^
其中關於樵野兄的提問,我又做了些補充如下:

自当年周梦蝶以禅入诗以来,就开始了,杨牧和我也写过一些,
但要到洛夫写「金龙禅寺」(这该已是八十年代罢,详细日期也许南北兄比我更清楚^^),
才又一次引起话题;但限于诗人各自的气质,「现代禅诗」虽时有人写,但并未能像近年
大陆这般形成气候。

     为此,我很高兴大陆能重视这个题材。除了意味宗教信仰方面的开放与多元接触,
对躁郁气氛下的诗人也是有助修行的。
     禅与诗自古来便有许多诗人融合两者,既提升了自我身心,也更上层楼,开辟新境的
写出许多耳熟能详的传世作品,我们若能臻此境界,自有相乘效果,不是一般题材可以
比拟的。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过去我认识的一位诗友因太重视宗教信仰,反而远离了诗与亲友,
想来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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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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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08:18 | 显示全部楼层
湖濱詩人楊平 发表于 2014-5-12 20:16
謝謝拜天兄的整理^^辛苦了^^
其中關於樵野兄的提問,我又做了些補充如下:

已经更改过来了,樵野说的对,杨兄的认真让我们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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