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小镇街头》
一块湿漉的幕布盖过来，山顶的星星捡拾得干干净净
黄的蓝的火焰还在垃圾桶里微微跳动，断尾土狗尽兴翻动着
所有的铁皮房顶聒噪起来，红的车灯在白的路灯里一个接一个地闪烁
那个从远方来的男人开的小饭店，是用家乡的名字命名的
仿佛就地生根的样子
生锈的排风扇哗哗作响，在木架上摇晃，欢迎客人一般
“吃啥子安？”
“随便来点儿”
除了这几秒钟，前后我们一直保持心照不宣的态势
太多隐匿被省略，比如：
这一天我们都目睹了一场雨的来临
听说泥石流吞噬掉了一个村庄
我们的缄默大相径庭，男人与男人之间都这样
我走的时候，他低着头反复擦拭着铁皮灶台，胡须一刻也不停地生长
我没敢告诉他
从饭店出来的路上，大的雨点儿如钝器般捶打着低矮的水泥墙
路灯下一支细小的声音向我发问：
“哥哥，买桃子不？”
朦胧中，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一个塑料袋紧紧褶住他的小脑袋
如同一只被掐住的红蜻蜓
我没做声，顿了一会儿
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犯了错一样
一支厚实的声音又向我发问：
“同学，买桃子不？还有李子、葡萄……”
我依旧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加快了脚步
苦酸的事物已经够人受的了，还有更多的正在停下来
雨下了很久，天仍然没有生出小口子
一直神秘着，一直孤独着，一直悲伤着，一直沉寂着
一直密封而又一直空着
我路过他们的世界，仿佛小人睡在巨人国
《废弃的杯子》
我从垃圾堆里捡出一个杯子
——当然，也就是捡了一个垃圾
杯身上印有一个过度修饰的女人，烟头烫过的新鲜痕迹满脸都是
我记起了凌晨两点过道里的醉汉
拎着半空的酒瓶，以及他曾经和将要担当的成分
摇摇晃晃从我门前经过
我冲他叫喊：喂，你去哪里？
他不理睬
继续唱歌，哭泣，叫喊，或是胡言乱语
打结的声音一直在过道里漂浮着，孤独着，悲伤着，空着
第二天，他献出青春，接受衰老，听命差遣
最后匆匆上了车
我冲他叫喊：喂，你去哪里？
他不作声
只管把杯子里所有火红的烟头噗噗倒出
在转站远方的途中，他静静地躺在座椅上，铁轨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以肯定：
整趟车没人知道，也不会关心
一扇窗打开，也许就会吹进来一段晚霞
《对岸的小房子》
我不停的在河边打量，半身涉水
像是一个深有经验的人
路过的人都奇怪我，掷以石头，或微笑
我以河水的方式，放弃那些多余的倾听和表达
我对荒芜很久的时光心怀愧疚
我就要搬到河的对岸去了，去那座废弃的小房子里
一切长出来的草木都不修剪，也不浇灌
房前屋后，也包括灶台
任凭万物将我包围，不卑不亢，保持一个同等善良之物该有的姿势
在十二月的寂静里，我把雪花装进袖筒，就摆在门口
那些落在台阶上的叶子，会有风把它们带走
我要在小房子里撇开一切的猜疑，和怯懦
每日黄昏，去河边捡石头，我要把弄丢了的都捡回来
把它们都铺在，一棵会开花的树下面
春天的时候，会有鸟儿从远方衔来野草
在树上筑巢，生可爱的蛋
我就要搬到河的对岸去了，不参与买卖
诸如道德，也好比大海 |
发表于 2017-6-30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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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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