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游泳的卡夫卡
那天，卡夫卡在他日记里
只写了一句话
德国向俄国宣战一一下午去游泳
这两个事件之间只有
一条破折号
这是1914年8月2日
阳光很好，去游泳的卡夫卡
在巨大阴影中
背转他孤独的身体
铁路边的旅馆
铁路边的旅馆
铁轨咣当咣当
响了一夜，房间比经过的火车
有更遥远的路途
旅馆里，动荡的床
一个孤单的人已走远
脱了胶的墙纸
隔着车轮震动时铁质的响声
黑夜有庞大的胸腔
和金属般的呼吸
铁轨响了一夜
路边的房子，像掉了油漆的路标
从单调的节奏里露出
窗栏和门扉
黑暗中车厢闪烁而去的光影
掠过一个人的旧面孔
比铁轨寂静的旅馆
如同睡梦。隐秘的空地上
吹来一张报纸
风中能听见它窸窣之声
个人航海史
简易展示架的图片里
是一个站立于风帆下的背影
现在，他已转过身来
讲述他自驾帆船的航海史
我坐在公园的湖边
划艇荡过，红色救生衣在倒影中
湖水的涟漪之外
是他声音里涌来的海浪
在户外沙龙，我新认识的这位朋友
刚从太平洋回来
走路像一艘摇晃的船
让我想起大海，铁锚，绞盘和揽绳
风帆航海的大时代早已结束
但图片里面的人
有着一张与众不同的面孔
和升帆的手，我知道他还在远航
他站在一个旧梦境里
观望这片湖水
有人从靠岸的船上
重新回到陆地。这风平浪静的日子
就像现在，他向我走来
额头在阳光下闪亮
我们一起合影，背景是安静的湖面
只是他的笑容，还依然动荡
在洞庭湖青山岛
冬日的风吹过岛上的空房子
和空荡荡的湿地
但没人看见
风吹过一只巨大的钟表
时间晃动了一下
仿佛，被卡在什么地方
失去平衡的天空向水面倾钭
就像另一片湖水
渡船正停靠于码头
几个远去的人
在低垂的天边，越走越小
我们已在岛上围坐
举起酒杯
寒水苍茫，心情如无涯的水际
此时堆放在墙角的旧漁具
保持着沉默
捕捞者遗落的生活里
那些水鸟，正飞过湿地上空
于是，我们用手，指了指那片
低伏于风中的芦苇
山中谈诗
海拔1300米的民宿
窗口布满群峰
在这里谈诗，它的高度显然
具有更宽广的视野
语言的逻辑多么迷人
山峰断裂的地方
刚刚，我从哪里经过
古老的云朵，像超现实的风景
研究昆虫的教授和他的学生
背着挎包，用草帽
掩盖神秘的行踪
他们使用另一种语言
他们在捕捉中表达
大自然中不为人知的事物
词语的姿态
如蝴蝶扇动的翅膀
在山中的民宿谈诗
民谣里的房子
呈现魔方一样的轮廓
一只傲慢的猫，游荡于诗歌之外
黑鸟
我告诉过你关于一只黑鸟的事情吗
那天一只黑鸟
闪电般地，一下击中我的窗户
我想到的是，一个身着黑袍的持枪者
和他被蒙住的面部
就像那只黑鸟
那么神祕，此刻你完全不知道
那只鸟的种类和攻击动机
它撞击我的窗户一闪而过
我来不及看清楚。那你想想吧
是一只什么样的黑鸟
能在窗外瞄准我
仿佛，自己是一颗子弹
这个时代，一只盯住目标的黑鸟
一定是呼啸而来
像一道黑色闪电
它的黑色，蒙住了它的面部
是的，你没见过那只黑鸟
而关于黑鸟，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一夜大风
风声始终都在高音区徘徊
它呼啸，尖厉
让人在不安中惊醒
我猜想，一定是什么人的叫声
大风里他们的身体
仿佛被吹走的衣服在空中
飘来荡去
发出无处着落的惊叫
居住在高楼上的人
才听得见这样凄厉的风声
摇摇欲坠的楼房
大风吹过时，他们用手指
敲响我的窗户
只有在这样的夜晚
他们来探望我
借着风声，呜呜呜地哭泣
像我沉默的身体里隐臧着
一个吹哨的人
斑马咖啡与钢琴
咖啡馆里的三角钢琴
安静的光线中
有一只展开的黑色翅膀
我在寻找琴手
一匹斑马
从我手中的杯子上转过身体
那失踪的演奏者
嗅到空气中弥漫的
咖啡的醇香
隐于时光里的马蹄声渐渐响起
是在房间的尽头
那声音，若隐若现
仿佛是舞台
被打开琴盖的钢琴
现在，只露出
斑马牙齿一样的洁白琴键
像妄想中，一个沦陷的人
我坐在咖啡馆
马蹄声里
庞大的，沉默的钢琴
它只用翅膀，一只孤独的翅膀
飞来飞去
在高耸的屋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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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3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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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3 21:08
发表于 2023-1-3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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